 “百卉争春各自香”公众号  小巷子被卡在两栋巨型的水泥盒子中间，而男人则将自己塞进了小巷，跟在男人身后的是刺耳的警笛和闪闪烁烁的两盏警灯。它们当然不想钻进这密不透风的巷子里，但男人在这里，它们是被男人带进来的——显然是为了引起追逐男人的那些警察的注意。如果警察们再仔细些，就不会忽略这条小巷子——正如他们不会忽略已经变的压抑且难看的乌云。 警笛声不再对警察们抱有希望，便慢慢退出了巷子。男人见警车开远，也长吁一口气，掏出了口袋里最后一支烟。随着一小片火花的燃起，尼古丁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使得男人四周一时烟雾缭绕，慢慢填满了男人的鼻腔，肺以及不安的心。他用昏沉的脑袋仔细算了算，今天已经是逃亡的第八天了。 八天前，他去往一家豪华的饭馆向工地上的老板讨要工钱，可进入包间并说明来意后，老板却说不认识他，一口咬定他是骗子，让男人滚出去，还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恐吓男人。平常说没有钱，现在却有钱在饭馆请客，都是些年轻时髦的女子，还骂他是骗子，来自乡下的男人受不了这份耻辱，朝老板的脸狠狠打了几拳，将老板打翻在地。可没想到老板被打翻时，手里还握着刀子，刀子反过来在他自己肚子上划了一条红红的口子。血立马从口子里汹涌喷出，男人吓蒙了，呆呆地看着人们手忙脚乱的打120，为老板止血。口子虽然不长，却很深，至少割破了一条静脉血管，那道口子一口又一口吐着血，将男人脚下的地毯染成了暗红色。红色凝在一起，绘成了一副诡异的水墨画，层次分明，像一颗正在向男人频频微笑的骷髅。血自然是不会流成图画，男人明白一点，他觉得刚刚那么一瞬间看到的是黑白无常——或者是死神——来收走老板的灵魂，或是男人的灵魂。他轻轻掐了自己一把，意识慢慢恢复了些。在混乱中，谁也没注意男人从后门走了出去。 男人的钱本来不多，很快就用光了，这时公安局已经发布了带男人照片的通缉令，并派人在街上巡逻。男人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自然是一阵东躲西藏。就在刚刚，男人差点就被发现了，多亏了这条巷子。男人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下万幸，收拾好慌乱，再次亲吻了下已经没有烟丝可燃的烟头，便走出了巷子。 刚一出巷子，雨就下了下来，是春雨。男人又不得不退回巷子，找了一处又矮又窄却隐蔽的屋檐，慢慢的坐了下来。男人一边看着雨在一处小坑中集出小水洼，继而砸出小水泡，一边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但他眼前并没有发现一切和“警”有关的东西，可男人后面的门却开了，让男人不自觉的将头埋进膝盖，好将脸遮起来。门里走出一个女人，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男人虽然没抬头，却也觉察了这种目光，但只是沉默不语。女人先开口了：“你躲雨？”男人嘟哝了一声，算是肯定回答。女人不再说话，举着一把伞出去了。 雨继续一声又一声的串联着，每一条雨都像一条末端吊着珍珠的银线。不多时，女人提着一袋东西回来了，显然是去不远的超市里买了东西。见男人还在那里，一脸狐疑的问：“没带伞？”女人的语气很像已死的老板，叫男人慌乱害怕，但男人还是强自镇静，说：“出来急了，没带伞……我躲一会儿就走……”男人真的只是想躲会儿雨，但怕被认出来，于是将衣服领子扯了一下。这次女人没有理会男人，而是拿出钥匙开门，但又仔细想了一会儿，将语气缓和了下来，说：“外面地下湿漉漉的，你别坐地上，进来躲会儿吧。”男人当然不想在这鬼天气中待着，南方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风吹得厉害，像刀割肉一般生疼。男人想：万一被发现了也不怕，打伤她就是了，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人，不怕。于是男人站了起来，跟着女人走进了屋子。女人进房后，叫了句：“老公，来客人啦，拿点茶来！”说着从房间出来一个人，“这就是她老公。”男人想，“又多了一个人，不会是被发现了，要她老公帮忙抓我吧？要小心了。”男人想着，下意识的捏了捏指头，捏得咔吧响。“刚刚他坐在门口躲雨，而且长的像最近通缉的那个杀人犯，就有点怀疑，但想他若是在逃的杀人犯被人看到后应该不敢接我的话，况且照片上的那个杀人犯至少比他胖二三十斤。下雨天让他坐外面不太好，就让他进来躲躲，也没多大事。”女人说道，又看了一眼男人。男人被这目光扫了一眼后先是一怔，转念一想：警方拿的大概是他在至少七年前拍的身份证照片，那是他还没来城里，是村里的大胖子。这几年来都在工地上干着重活累活，东奔西跑，饥一顿饱一顿的，让他迅速消瘦，他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何况这对陌生的夫妇。于是男人不再感到害怕，原先握紧的拳头也慢慢舒展开来。女人的老公打量了下老公，尽管有些怀疑，可还是递上了热茶，说：“坐吧，我姓李，叫我老李就好啦。” 男人自进城以来就没再在别人家做客，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怔怔的接过茶。热茶蒸发出来的热气慢慢飘到男人的脸上，融进了男人干干的皮肤里，继而进入男人的血管，到达了男人的心脏，让他感到很是舒服。那位李先生接着说：“出来忘记带伞了吧？如果待会儿雨不停，你拿把伞走就是。”女人戳了一下自己的老公，说：“真是的，人家才来就赶人家走，怎么说话的……你吃饭没？我去拿点零食来。”说着走进房间里了。 不一会儿，那房间里走出一个七八岁女孩儿，孩子特有的天真与快乐从她的闪闪烁烁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手里拿着几包饼干，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欢迎来我家做客！”说着将饼干放在了桌子上。她妈妈从后面跟出来：“雨儿，快回去写作业！这孩子真是的，写个作业都不专心。”那个女孩子又一蹦一跳的跑回了房间。男人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抵不住饼干的诱惑，撕开一包后狼吞虎咽的吃了饼干，接着是两包，三包……吃完后舔舔了嘴唇。 交谈中，他得知着家人姓李。 那个叫老李的男人一边吸烟一边笑着说：“不够吃在拿点吧。”男人如饥似渴的看着老李，表示非常愿意这样做。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暖暖的。于是他猛然起身，像刚刚做了个重大决定一般，走到门口说：“雨声小了，应该快停了，我想我得走了，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一定报答你们。”“嗨，说重了，躲躲雨，没啥。”老李摇了摇手中的烟，又说：“我送你吧。”男人盯着老李，盯了好久，让老李以为脸上有东西，摸了摸脸，却什么都没有。男人突然开口说：“其实，我就是……”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老李像兄弟那样将胳膊搭在男人肩上。男人听着老李的脚步声，细细的雨声，以及自己的心声，觉得一切都那么平静，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老师观点：善良与爱，就如春雨，润物无声。讨要工钱而无意犯罪的农民工，逃亡途中，在老李一家的关爱下，幡然醒悟，作出了投案的正确决定。文章运用小小说的形式，把故事放在特定的环境中叙写，赋予春雨特别的蕴涵，情节生动，人物形象鲜明，主题深刻。雨声即心声，是对爱的礼赞。 文章作者：龚釜奎（建始实验中学九（1）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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