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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幺河

 百卉争春各自香 2020-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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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很小,或许叫溪更准确一些。远远望去,好像是平展展的坝子里犁铧划下的一道浅浅的印痕。

        老家那地方,“河”和“溪”似乎没有比较科学的界定,只是习惯而已。野桃溪就比这小河,更长,更宽,流量也更大,但却不叫“河”。

         这小河,叫“幺河”。

        择“幺河”而居,是我始料不及的,或许这就是缘份。

        结识“幺河”,是在十一二岁。姨家就住在幺河边。那以前,我几乎对它没有什么印象。姨家人口多,生活十分困难,除了正月里给姨家拜年呆上一会儿,平日里是难得一去的,大抵是父母怕我给姨家添烦。

        那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暑假,姨家的表兄到我家玩,极力撺掇我到“幺河”里捡石头卖。他说把石头挑到公路上,就是钱,等于捡。他让我参观他“捡”的成绩。他小心翼翼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折的皮包,抠出一小扎票子,有六七块。我想我一定是昏了头,不顾挨打的危险,就瞒着父母跟他走了。

        满河的鹅卵石,像一扎扎票子堆在我眼前,只要我伸伸手,动动腿,花点力气,那就是我的。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美事,我激动得有些眩晕。我摸摸这个石头,拍拍那个石头,生怕像梦一样眼一睁就消失了。我像一个贪心的孩子,恨不得这一河石头都属于我。累了,就拣一个河湾,和水嬉戏,展示狗刨的、蝶飞的、蛙游的姿式,才不怕鱼儿笑呢!要是能掏到鱼虾,捉到螃蟹,更是意外的收获,有得美味尝了。

        那一回,我生平第一次挣得了五元钱,这是“幺河“给我的见面礼。原来钱就是这样挣来的,太容易又太不容易了。揣着”幺河”的这份厚赐,我感奋地回到家里。

       十几年后,我如一颗种子幸运地落在了“幺河”旁,在这里扎下了根。“幺河”慈爱地接纳我,我的人生便在它的浸润里,发芽抽条,茁壮地成长。

        我曾感恩地溯“幺河”而上,像走访姥姥家似地探访它的源头。那是大山深处一个如母乳的地方,泉水从石中汩汩冒出,绵绵流淌。我虔诚地匍匐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来自地心的水,每一滴,无不是大山的精血。它们奔涌而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聚滴成河。像个启示,一路行来。不为浅池的左拉右挽所动,不为花草的刻意卖弄所惑,不为荆棘千方百计的羁绊所阻,更不为岩石的横加阻挠而退缩。飞下山崖,绕过障碍,冲破重重封锁,义无反顾地前进、前进、再前进!那是怎样的一种生命的悲壮啊!骄阳的利爪,随时会攫走它们的生命;纵横的沟渠,陷阱般地等候在它们面前猎获,让庄稼吞食,人畜吞噬;高大的堤坝堵截着它们,威逼它们推动钢铁的轮子干没完没了的苦役……一句话,就是千方百计阻止它们向前流动。

        无数的同伴牺牲了,更多的同志站起来了,加入流动的行列。星辰般的泉,根系般的沟,汇积成河。山被撕裂,岩被撞开,土地让道。要知道它的意志和力量,只要问问河床上被裹挟而下的泥沙,问问那些被打磨得如鹅卵一样光滑的大小石头,它们最清楚!

        走进坝子里的“幺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几乎无声地平静地淌着,默默地融入一条更大一些的河流。

        站在“幺河”面前,我常被它那种聚滴成河的魔力所震憾,为它的气度、胸襟所折服。

        我知道从内陆偏僻的山腹到大海的距离,但我更知道海的世界里流动着“幺河”的水滴。

        因此,有事无事,我都爱和“幺河”亲近。或徜徉于河滩堤岸,像那些时翔时集的水鸟;或没入它清凉的水中,水牛似的困着,泡去一身的风尘和烦热;或枕柳根而卧,听它慷慨啸歌、浅唱低吟……

        常常,我便感到自己就是“幺河”里的一滴水,为它而生,为它而来,也为它而去。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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