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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棵树

 百卉争春各自香 2020-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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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在山地,长在山地,熟悉树木就象熟悉自己的身体发肤一样。树木,是我的发小,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朋友亲人。然而,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几十年过去了,见到像样的大树却屈指可数。

        大树,像伟人,让我仰望,让我崇拜,让我可望而不可即。

        记忆中,印象深的有这样两棵树:一棵是油杉,一棵是樟树。这两棵树也不知存在了几十几百年,无一例外地,树名就成了两个地方的地名。长油杉的那地方就叫油杉树包,长樟树的那地方就叫樟树坡。

        这两棵树能够存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打从我记事起,山就秃了。砍尽了树棵,挖绝了树蔸,山上连灌木也不多见。方圆十里内,却长着这两棵大树,传奇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油杉有两人合围那么粗,矗立在几户人家的门前。高大魁梧,样子却不怎么好看,形容枯槁得像一个垂死的老乞丐。经常的雷击,几乎把它变成了一棵秃树。皮开肉绽,断肢残臂,让人感到岁月的冷酷。空空的树干,露出一个人体大小的黑洞,阴黪黪的。夏天里,常有蛇从枝枝桠桠上冷不丁掉下来,摔个半死。

        樟树长在樟树坡乱坟堆里,虽然也说得上又高又大,枝繁叶茂,但却透着一种古怪。一时枯死,一时又满树新绿。树上有陈年的乌鸦窝,长一声短一声的,搅得人心惶惶的。据说还闹鬼,有人见过鬼爬树,鬼眼绿幽幽的,闪闪烁烁,还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那人打从受到惊吓,不久就病死了。闹鬼的事,也就沸沸扬扬,越传越玄,听来让人毛骨悚然。这地方后来差不多成了禁地,极少人涉足。

        除此之外,我见到的树只能叫树苗、树棵子,平凡得像我一样,让人熟视无睹。

        可是,在我工作的校园里,却意外地矗立着一株古柏,高擎着一树苍翠,矍铄地参天耸立,生机昂扬在平展展的坝子里。

这真是一株了不起的大树,三四人合抱那么粗,比五层楼还要高出许多。它茂密如冠盖的枝枝桠桠,遮天蔽日,浓荫匝地,以至于使人只见古柏而不见学校。

        它的干,健康而结实,像巨人铁的臂膀,鼓动着一条条力的肌键。它的枝,宛然一条屈曲盘旋的虬龙,翻卷着汹涌的绿云。它的叶,密密匝匝,抱成团,聚成体,喷薄着生命的活力。它巍然屹立着。旧绿未去,新绿继起,四季长青,清香四溢。

        学校始脱胎于一座古庙,相传古庙修于顺治年间。庙,只存在于老一辈人的记忆中了,而古柏却依然滋润旺盛,看风花雪月、沧海桑田,卓然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是先有庙而后有这柏,还是先有柏而后有庙,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方水土养育了这样一株了不起的古柏,拥有这样一株了不起的古柏。从一棵种子长成这样一棵参天大树,该需要吸收多少日精月华,才成就如此的伟岸大气。漫长的岁月里,风刀霜剑,雷袭虫侵,干旱水涝,更可怕的是还有人的危害,真不敢想象这要经历多少苦难和艰辛。古柏有幸,这方水土有幸,我更有幸!

        古柏如云的冠盖上,是鸟儿快乐的家园。有的鸟儿是原住民,在上面筑巢安家,繁衍生息;有的鸟儿是外来户,借个枝头歇歇脚、喘喘气。南来北往、各种各样的鸟儿,汇聚其间。它们或吱吱喳喳,谈天说地;或放声歌唱,卖弄歌喉;或嬉戏追逐,切磋飞行……好不快活热闹。

        我常常地仰望它,膜拜它,就像对待我尊敬的那些伟人。

        我常常想,莫非是它沐浴了太多的庙堂香火,聆听了太多的木鱼经声,才如此地深具佛性?它是那样的伟岸,而又那样的平和;它是那样的高贵而又那样的卑谦;它是那样的庄严,而又是那样的慈祥……深陷红尘而又超然飘逸,关注众生而又无烦无恼。

        没有一个香客有它那样执着,也没有一个信徒有它那样虔诚。跑了和尚没了庙,它仍然一如继往地守候着,挺拔着,生动着。它诚恳地接纳过往行人的注目,接纳飞鸟的栖宿或巢居,与接纳烈日酷寒、暴风骤雨没有两样。平静地接纳幸福,也平静地容纳苦难。

        油杉与樟树,也够大的了,但油杉以生命的顽强而苟延残喘,樟树以怪异而得以苟活,唯有这柏,因信念,因执着的追求,因对生命的热爱,因对滋润它的这方水土的真诚感激,才活得正大、堂皇,成为一道迷人的风景。

        好大一棵树!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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