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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老师散文:走路

 百卉争春各自香 2020-06-29

    晨曦里,暮霭中,在小路上,在大道间,我昂着头,挺着胸,甩开胳膊,心无旁骛,愉快地走着路。这是我现在每日必修的功课。

    闹铃一响,我就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洗漱,便踏上行程。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大地早就醒来,城市的机器已开始隆隆地运转。

    秋高气爽。小路上,露珠圆润在草叶上,像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梦,轻轻一碰,便神秘地消失了。一些不知名的指甲般大小的野花,努力地从草间抬起头来,清新活泼地婀娜着。白色的纯洁,黄色的端庄,红色的热烈,蓝色的深沉,粉色的含蓄。草木花香,沁心沁脾。空气,新鲜得醉人。勤劳的昆虫,早早地就忙活开来。要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存,无论是谁,都注定是艰辛的,痛并快乐着。小鸟在林间飞来飞去,唧唧喳喳,好像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谈论什么开心的事。谈得兴奋,便甩开嗓子,引吭高歌。鸟语虫鸣,是人世间最纯粹的音乐。蜿蜒前行的小路,似乎也不甘寂寞,竟妩媚地扭动起来。

    河面上弥漫着一层极薄极薄的雾霭,似有若无,梦幻一般。满蓄的河水,绸缎似的,明镜似的。天光云影,山峦房屋,倒影其中,有如一副淡雅的水墨画。不,就是一副水墨画。鱼儿不时地旋出水面,闹出一点动静。涟漪一圈圈扩大,叠合,交织,变幻成美丽的图案。几只白色的水鸟,时而在河面飞翔,展示展示特技;时而在岸边梳理着羽毛,安详地梳妆打扮。

    走着走着,我宛然走进了立体的画里,成了画中人。我真遗憾。这些年来,生活越来越好,买了车,总是车来车往。依恋车就像幼儿依恋母亲一样,能不走路就坚决不走,拒绝走路,脚上很少沾上泥土。却不知道,错过了多少这样的良辰美景、诗情画意。

    夕阳西下,闹钟准时响起,茶足饭饱,我再次踏上行程。新修的大道,宽阔平整,大气得让人无端地喜悦,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城市里盒子似的水泥房子,就像囚牢一般。再大,也逼仄;再自由,也拘束。开放的大道,这可是政府派给我们每个人的一分无价的福利啊。人行道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而行。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人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满足、幸福。

    大道旁,是鳞次栉比的小山、田野和零星的崭新的建筑。红褐色的小山上,不时现出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绿树,色彩斑斓,有如舞台美丽的布景。有几处新挖掘的地基上,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他们在大人的陪伴下,胖乎乎的小手舞动着小小的工具,用松软的泥土垒城堡,挖沟渠,进行着最具想象力的创作,玩得不亦乐乎。见到这样温馨浪漫的情景,怎不怦然心动?

    我走着,我欣赏着,我被感染着,我全身心地愉快着。

    原本我是非常讨厌走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少年时的打拼,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少走路,或走好一点的路。老家是山地,出门就要走路。平路少,不是上就是下,曲折,坎坷。常常要负重前行,挑着或背着。平日里,背着手散步,多半会被人戳脊梁骨,被骂成二流子。山路上,摔过多少跤,磕破过多少皮,受过多少伤,真是数也数不清。那山路,就像勒在山里人脖子上的绳索。

    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后,基本上实现了我年少时的梦想。一间房,一张书桌,一支笔,几本书,差不多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虽然还是要走路,还是要长途跋涉,还是要负重前行,不过,那是在书里,在做的学问里。

    我曾经不无自得地嘲笑过那些围绕一个地方转圈的人,讥讽他们是蒙着眼推磨的驴。对于走路一类的户外运动,我还有一些歪理邪说。比如乌龟不运动,却是世间最长寿的动物。比如运动员经常运动,但生命力强大的却并不是运动员一类人。这自然是为逃避走路、逃避户外运动,寻找的一些拙劣的借口。

    就这样,越是不爱运动,逃避走路,就越没底气,身体素质就越差。久而久之,走几步路,就气踹嘘嘘。走十步要歇一步,真正的未老先衰。最可怕的是,连心境也暮气沉沉。很多事,都畏惧,没了尝试的勇气。

    一次,鼓足勇气游华山。主要还是下行,但于我而言,那简直就是一段要命的旅程。就像途中一个小女孩善意形容的那样,那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扭麻花儿。看着那些上上下下轻松愉快的游人,我真是百感交集。他们是在走更是在玩,是为了欣赏美景而行走。而我呢,为了走已无暇顾及身边的美景,玷污了游山的本义。最让我震撼的,是途中遇到一位来自北京的老人,七十多岁了,虽鹤发白须,但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他是爬山,但却腿不颤,气不喘,身手矫健。而我,却并不是真正的那么老啊!

    好不容易熬到终点站,我整个人有如虚脱了一般。游玩变成了活受罪,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为什么不能像同龄人一样,有着饱满的精气神?我为什么甘于在自造的囚笼里禁锢自己的双脚,做自缚的茧?我必须解放我的双脚,走路!

    从那之后,我将走路重新纳入生活的规划,作为重大事情处理,并决心风雨兼程。

    走着,走着,便觉得这并不是一种负累,而是一种很好的放松。心情一好,做什么事情都有劲。而且,渐渐地领悟到走路的乐趣。赏景自不必说,倾听令我增长见识,闲谈交流更使我大开眼界,总之,常常获得意象不到的收获。一次不走,竟若有所失,浑身不舒服。

我喜欢上了走路。晨曦里,暮霭中,在小路上,在大道间,我昂着头,挺着胸,甩开胳膊,心无旁骛,愉快地走着路。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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