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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时间里(组诗)▏苏忠

 闲云野鹤qpab3u 2020-06-29

山有相

山很懂得秩序,一排排

按季节拿号,随聚散离合,不插队不跟风

任人世间的分针和秒针只争朝夕

有什么好着急呢,溪水湍急不过山的俯仰

松涛轰鸣原是风的自证清白

连山顶的几万吨白云都懂得该眯眼时就打盹

天那边有永恒,轮到了闹钟自然会响

那排黄花风铃木

黄花风铃木在枝头一摇

四月就到了

春风也大团大团小跑而来

齐刷刷坐满,蛮拥挤的

姹紫嫣红是举手的表情

我是不敢上台的

上帝给我的课件还没备好

还好有很多穿花衣裳的鸟鸣

她们是代课的音乐老师

年轻热情,能一对一辅导

黄花风铃木也身段柔软

回头把打铃声摇成了伴奏曲

大半个月,都忘了下课时间

我也喝了杯热咖啡

黄花风铃木

一场骤雨

梨花丛中,名著开篇里的黑风过后,突遇冰雹骤雨

目睹了一场几百亩的以柔克刚的古老太极

行云流水连绵不断,此刻是有声音的形容词

我认出了梨花的前身与冰雹共用过半张脸

我切换了来龙去脉却发觉这故事倔强得头重脚轻

那么仓促,才十来分钟,有原罪的素来长篇大论

花瓣与落叶时间里急匆匆地把雨声满地掩埋

惊雷过后,世界一半晴一半阴,有半个是我的

灵魂辞

故而动人,因为大海和湖泊的灵魂是白云

没有白云的日子,土地上的流水都黑着脸

失魂落魄还抓狂,连人造水库也不掩饰

天空也是,无云的苍穹都直接堕落尘埃

大雪,酥油花灯节

雪,越来越大了

坐在酥油花里的佛

心里更踏实了

\

时间每后退一步

佛就唱喏一声

雪就跟紧一分

\

雪是佛的菩提

高高的时间里

一棵纷纷的树

摄于甘南

万里长城

进入四月,长城是一列高铁

在群山峻岭头顶呼啸而过

沿途的梨花杏花似倔脾气的驴子

莫名其妙就看不惯,哗啦啦高举旗帜

一路紧跟,死磕到底

吓得长城加大马力,还不时燃起烽火

由东到西,这都哪门子的仇啊

连春风也紧张得拧成一股绳

两边都悬崖,你们小心点

三月枇杷

太阳每天骑着高头大马巡视

雨露均沾却头也不回

\

天空底下有群小孩子

藏在绿叶里收集酝酿阳光

\

金黄的脸蛋和得意的剪刀手

一串串笑声秋千般荡远群山

\

三月了,人们剥开一尝

咦,阳光是甜的

枇杷

山中终日落花

几簇油桐花越过五月蹿入大山心坎

万绿丛中,一团羞怯的白色绒毛

无数树叶则竖起耳朵,风吹过

眼神尖尖的,左顾右盼

仿若有条老狗抱着一只刚生的娃

\

除了我,山中其实也没什么人

该警惕的应是拦腰流过的一条小溪

油桐花终日跌落,花瓣被流水带走

这消息,迟早会被下游的六月看到

油桐花

画梨花

夜深的梨花会低低叫唤

一身白衣,画满月光

当你路过,记起了谁

梨花会顺风变成一树想念

你得疾走,不要凝神

当夜空一声怪鸟掠过

是有人摔杯为号

这辈子,你的魂灵就会困在

最近再版的那部志异小说

不信,赶早买一本去

在明年今夜的梨花边读书

那似曾相识的某页

是有人在书里低低喊你

你若垂泪,有人将顺着线索走出

你若失神,就会深陷昨日

画里的月光或梨花因此接连雪崩

夜色梨花

一座冬日的伤口

冬日的海,安静,空旷

像一匹破碎的蓝色玻璃

棱角在阳光下无声沸腾

而浪花只是一而再的回头,回头

层层拍打在遥远过去

并没有惊涛巨浪,从前也只有沉闷回响

都破碎在海岸线,礁石上

野花顺延着天空的去向越来越淡

远方遥不可及,风是有些哀凉

亮闪闪的,它一路吹过来

吹过遥远的以往,是一股穿堂风

阳光下的赶路人啊,都眼花

在东庠岛,我看见冬天的伤口

在结痂,而天空不是终极

它撕开一层还有一层,大海也如此

东庠岛,位于福建平潭, 《爸爸去哪儿第五季》第一站拍摄地

福州断桥赋

落日,携一条江水私奔,一截信物,果然断了千年

江水东流,夕阳西去,在鱼虫曲谱里擦肩

落叶在榕树光斑中无声拨动时间

又是什么样的一场进退,竟然山穷水尽再无路

青峰起伏,天掩面,动用了晴转多云

有人纵身一跃,踩倒影而去,江岸的森木皆起身

故而前奏中必须撤风吹柳絮让大雨滂沱

深渊里必然一脚踏空使雨过天晴

而落日晃了晃,一座桥,就在彩虹里递延

许多人,许多事,在桥上升起又落下,倏忽又清晰

虚虚实实的爱,似乎戏台上的旁白和无端异议

许多暗疾由此穿墙而过,就像先人修筑的这座桥

裂口用时光修补,追忆用深根缠绕

所谓木石前盟,只是人前的浅浅的笑,你都看到了

——那离开笑容,渐久的笑

林浦断桥,位于福建福州林浦村,建于南宋, 5条桥板长22米,面宽2.8米此桥的修建至今还是个迷

台风谣

台风旋踵赶来时,海上总是扯起累累雨幕

水面也乱云捶胸,也浪涛顿足

似乎暗室里密谋着什么,中间还电闪逆鳞

还惊雷拍岸,可里子从来无人知晓

\

我出生那年,连刮了七个台风

乡里人远近都喊我“风胎弟”

每当沿途乌云密布,我总会下意识拍案而起

一生打破了多少万花筒,有时我都不敢回眸

\

有时我也会转身走进雨幕,层云裂唇

我也大声呼喊,可再也听不到彼此说什么

除了大雨滂沱淋湿全身

狂风怒号电闪雷鸣时我也会躲在屋檐下

\

仿佛永远滴落在半空的雨,无家可归的浪子

天空无法回头,大海不再收留

我还得尽量保持平衡,毕竟那么多人在看着

倘若失重,那头就会有千万匹惊涛骇浪咆哮而来

——原载《青年文学》2020年第7期

【作者简介】

苏忠,中国作协会员、北京市海淀区作协副主席、中国文化管理协会理事、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客座教授,出版散文诗集、随笔集、长篇小说、诗集等十部。

作者:苏忠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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