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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游记散文

 刘志斌书馆 2020-06-30

名家游记散文

01

  终南山幽趣记
  周沙尘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人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宿处,隔水问樵夫。
  唐代诗人兼画家的王维很会运用“以不全求全”的艺术手法。你看,借大一座终南山,只用四十个字就勾画出了它那高大绵延的形貌。
  “太乙”是终南山的别称,海拔1700多米,去天甚是遥远,说它“近天都”乃是艺术夸张。诗人登上终南山,但见“白云”弥漫,眼前的景物全笼罩于茫茫“白云”、蒙蒙“青霭”之中。白云浮游於眼前,人好似腾云驾雾一般。朝前走,白云似在有意躲闪,不敢正面相撞;回望,原已分身两边的云朵,又合拢来了,依然是茫茫云海。走出“白云”幽绝处,前面目之所及则是蒙蒙“青霭”,仿佛再走几步,就可触摸那“青霭”了,可惜!尽管不停地走,总是摸不着。
  三联写诗人立足“中峰”,纵目四眺,终南山从北到南广阔无垠,景物依稀可见,只用“分野中峰变”五字就写尽了。
  那里富有的奇妙景观,如“高峰夜景留,深谷昼未明”;“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带雪复衔春”和“洞远皆通岳,川多更有神”等种种天生气色*,—一写真写实是很难的。难就难在:“势奇看不定,景变写难真。”那么,要欣赏终南山的悠悠白云,青青烟霭,奇耸山峰,秀丽岩壑,以及同一时间内的或浓或淡、或有或无的阳光等生动逼真的景观,诗人也好,画家也好,全无能为力,只有身历其境者,才能幸运地享受自然美!我们就是在诗家的启迪下,去寻访“-阴-晴众壑殊”所包含的奇妙的幽雅趣味。
  终南山距西安市40多公里,自古就是旅游胜地。春天,我们结伴同游,先游中峰一带的玉泉洞、金华洞、日月岩等名胜古迹,观赏山间傍晚那抹在林梢上的“霁色*”,目睹秀丽的山峰,宛如锦绣画屏,说它“列翠满长安”,真是写得十分准确。诗中有画,画面逼真,色*彩鲜明,若非置身其中,何能有此感受呢!
  以大台、文殊、清凉、灵应、舍身五小台得名的主峰南五台,山腰清泉翠竹,苍松荫郁,确有“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之感。据《关中通志》载:“今南山神秀之区,惟长安南五台为最。”为探虚实,我们沿蹬道直登峰顶,南望终南群峰,宛若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莽莽苍苍,壮丽河山,尽收眼底。五座山峰之间有大小庙宇四十多处,布局得体,建筑精巧,流连其间,遐思不已。大台顶峰原有建於隋代的圆光寺。现寺虽毁仅留遗址,但登临其上,确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别具幽趣。最后我们游了翠华山。它也是终南山的主峰之一,又名太乙山。相传因汉武帝在这儿祭过太乙神而得名。山间有太乙谷,从谷口入山,约走5公里山道,就到了景观集中的大正峪村。村庄位於顶峰,要沿着村前怪石林立的十八盘盘旋而上。村旁有太乙池,面积约7公顷。相传唐天宝年间,山峰崩裂,堵塞山水,汇集成地,池水青绿如蓝,山影倒映水面,随着阳光反射角度不同而变化奇异。村东头有龙涎窝一景,溪流为瀑,奔泻作响。村东北有老君堂、金胜堂。

名家游记散文欣赏

02

  潭柘寺戒坛寺
  朱自清

  早就知道潭柘寺戒坛寺。在商务印书馆的《北平指南》上,见过潭柘的铜图,小小的一块,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点没有想去的意思。后来不断地听人说起这两座庙;有时候说路上不平静;有时候说路上红叶好。说红叶好的劝我秋天去;但也有人劝我夏天去。有一回骑驴上八大处,赶驴的问逛过潭柘没有,我说没有。他说潭柘风景好,那儿满是老道,他去过,离八大处七八十里地,坐轿骑驴都成。我不大喜欢老道的装束,尤其是那满蓄着的长头发,看上去罗里罗唆龌里龌龊的。更不想骑驴走七八十里地,因为我知道驴子与我都受不了。真打动我的倒是“潭柘寺”这个名字。不懂不是?就是不懂的妙。惰懒的人念成“潭柘”,那更莫名其妙了。这怕是中国文法的花样;要是来个欧化,说是“潭和柘的寺”,那就用不着咬嚼或吟味了。还有在一部诗话里看见近人咏戒坛松的七古,诗腾挪夭矫,想来松也如此。所以去。但是在夏秋之前的春天,而且是早春;北平的早春是没有花的。
  这才认真打听去过的人。有的说住潭柘好,有的说住戒坛好。有的人说路太难走,走到了筋疲力尽,再没兴致玩儿;有人说走路有意思。又有人说,去时坐了轿子,半路上前后两个轿夫吵起来,把轿子搁下,直说不抬了。于是心中暗自决定,不坐轿,也不走路;取中道,骑驴子。又按普通说法,总是潭柘寺在前,戒坛寺在后,想着戒坛寺一定远些;于是决定住潭柘,因为一天回不来,必得住。门头沟下车时,想着人多,怕雇不着许多驴,但是并不然——雇驴的时候,才知道戒坛去便宜一半,那就是说近一半。这时候自己忽然逞起能来,要走路。走罢。
  这一段路可够瞧的。象是河床,怎么也挑不出没有石子的地方,脚底下老是绊来绊去的,教人心烦。又没有树木,甚至于没有一根草。这一带原是煤窑,拉煤的大车往来不绝,尘土里饱和着煤屑,变成黯淡的深灰色*,教人看了透不出气来。走一点钟光景,自己觉得已经有点办不了,怕没有走到便筋疲力尽;幸而山上下来一条驴,如获至宝似地雇下,骑上去。这一天东风特别大。平常骑驴就不稳,风一大真是祸不单行。山上东西都有路,很窄,下面是斜坡;本来从西边走,驴夫看风势太猛,将驴拉上东路。就这么着,有一回还几乎让风将驴吹倒;若走西边,没有准儿会驴我同归哪。想起从前人画风雪骑驴图,极是雅事;大概那不是上潭柘寺去的。驴背上照例该有些诗意,但是我,下有驴子,上有帽子眼镜,都要照管;又有迎风下泪的毛病,常要掏手巾擦干。当其时真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来才好。
  东边山峰渐起,风是过不来了;可是驴也骑不得了,说是坎儿多。坎儿可真多。这时候精神倒好起来了:崎岖的路正可以练腰脚,处处要眼到心到脚到,不象平地上。人多更有点竞赛的心理,总想走上最前头去;再则这儿的山势虽然说不上险,可是突兀,丑怪,chan刻的地方有的是。我们说这才有点儿山的意思;老象八大处那样,真教人气闷闷的。于是一直走到潭柘寺后门;这段坎儿路比风里走过的长一半,小驴毫无用处,驴夫说:“咳,这不过给您做个伴儿!”
  墙外先看见竹子,且不想进去。又密,又粗,虽然不够绿。北平看竹子,真不易。又想到八大处了,大悲庵殿前那一溜儿,薄得可怜,细得也可怜,比起这儿,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进去过一道角门,门旁突然亭亭地矗立着两竿粗竹子,在墙上紧紧地挨着;要用批文章的成语,这两竿竹子足称得起“天外飞来之笔”。
  正殿屋角上两座琉璃瓦的鸱吻,在台阶下看,值得徘徊一下。神话说殿基本是青龙潭,一夕风雨,顿成平地,涌出两鸱吻。只可惜现在的两座太新鲜,与神话的朦胧幽秘的境界不相称。但是还值得看,为的是大得好,在太阳里嫩黄得好,闪亮得好;那拴着的四条黄铜链子也映衬得好。寺里殿很多,层层折折高上去,走起来已经不平凡,每殿大小又不一样,塑像摆设也各出心裁。看完了,还觉得无穷无尽似的。正殿下延清阁是待客的地方,远处群山象屏障似的。屋子结构甚巧,穿来穿去,不知有多少间,好象一所大宅子。可惜尘封不扫,我们住不着。话说回来,这种屋子原也不是预备给我们这么多人挤着住的。寺门前一道深沟,上有石桥;那时没有水,若是现在去,倚在桥上听潺潺的水声,倒也可以忘我忘世。边桥四株马尾松,枝枝覆盖,叶叶交通,另成一个境界。西边小山上有个古观音洞。洞无可看,但上去时在山坡上看潭柘的侧面,宛如仇十洲的《仙山楼阁图》;往下看是陡峭的沟岸,越显得深深无极,潭柘简直有海上蓬莱的意味了。寺以泉水着名,到处有石槽引水长流,倒也涓涓可爱。只是流觞亭雅得那样俗,在石地上楞刻着蚯蚓般的槽;那样流觞,怕只有孩子们愿意干。现在兰亭的“流觞曲水”也和这儿的一鼻孔出气,不过规模大些。晚上因为带的铺盖薄,冻得睁着眼,却听了一夜的泉声;心里想要不冻着,这泉声够多清雅啊!寺里并无一个老道,但那几个和尚,满身铜臭,满眼势利,教人老不能忘记,倒也麻烦的。
  第二天清早,二十多人满雇了牲口,向戒坛而去,颇有浩浩荡荡之势。我的是一匹骡子,据说稳得多。这是第一回,高高兴兴骑上去。这一路要翻罗喉岭。只是土山,可是道儿窄,又曲折;虽不高,老那么凸凸凹凹的。许多处只容得一匹牲口过去。平心说,是险点儿。想起古来用兵,从间道袭敌人,许也是这种光景罢。
  戒坛在半山上,山门是向东的。一进去就觉得平旷;南面只有一道低低的砖栏,下边是一片平原,平原尽处才是山,与众山屏蔽的潭柘气象便不同。进二门,更觉得空阔疏朗,仰看正殿前的平台,仿佛汪洋千顷。这平台东西很长,是戒坛最胜处,眼界最宽,教人想起“振衣千仞冈”的诗句。三株名松都在这里。“卧龙松”与“抱塔松”同是偃仆的姿势,身躯奇伟,鳞甲苍然,有飞动之意。“九龙松”老干槎丫,如张牙舞爪一般。若在月光底下,森森然的松影当更有可看。此地最宜低回流连,不是匆匆一览所可领略。潭柘以层折胜,戒坛以开朗胜;但潭柘似乎更幽静些。戒坛的和尚,春风满面,却远胜于潭柘的;我们之中颇有悔不该住潭柘的。戒坛后山上也有个观音洞。洞宽大而深,大家点了火把嚷嚷闹闹地下去;半里光景的洞满是油烟,满是声音。洞里有石虎,石龟,上天梯,海眼等等,无非是凑凑人的热闹而已。
  还是骑骡子。回到长辛店的时候,两条腿几乎不是我的了。

名家游记散文精选

03

  游孟姜女庙
  韩少华

  离山海关东行,冒着霏霏细雨,到了望夫石村,小丘岭下。岭上头,那处红墙灰瓦的小小院落,该是孟姜女庙了。
  倚着庙台,一径长长的石阶,直迎到游人脚下。这就是有名的“一百零八磴”了。拾级而上,默计着磴数……哦,古迹无欺,一磴也不差。
  庙门,我是被人流拥入的。顾不上想想这低而窄的门楣哪儿来的这魅力,已经趔趄到门内右侧那座钟亭檐下了。
  从庙门左行,才见正殿。门口一副楹联。上联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下联是:“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游人们几乎都要在这儿停步,立在雨丝中,或默诵,或朗读,细细品味着。这对联,俨然成了入门“考卷”。噢,那几位一时还没念顺当的,竟不肯敷衍过去呢。猛地,一个小伙子捶了伙伴一拳,说了声“听我的”,就朗诵起来。读罢,人们无不点头;随即跟着他,一同入内了。原来,那小伙子把上联第一、第四、第六个“朝”字,读作“朝拜”的“朝”,其余四个,都读作“朝夕”的“朝”;下联呢,第一、四、六个“长”,读作“生长”的“长”,其余都读作“长短”的“长”——竟一下子揭示了这对联根据倚山临海的地势和潮起去升的景象而构思的奇妙。怪不得旁边一位老者微笑颔首呢……
  这老人,我的同游者,是位着名的研究民间文学的教授。前不久,读了他为孟姜女平反“冤案”的文章,昨晚又听他把这传说叙述了一番。从范杞良因逃避秦王大筑长城的苦役而与孟姜女逢,到杞良被捕赴役,孟姜女万里寻夫,直到她哭到长城,滴血认骨,捧土葬夫……讲得娓娓动听。教授认为,千百年了,这传说深合民意,广布民间,正在于它的反封建苛政的鲜明倾向。至于那些现代的御用文人对这传说的攻剿么,教授只择其要,略加驳斥。唔,听了这论述,再来访古,兴味浓多了。
  进殿仰望,那双眉微蹙,遥望关山的民妇,就是在人们心中活了千百年的孟姜女了。这是一尊彩朔。造型还谨称,绘饰也鲜明;可那仪态神情却难如人意。不过,浩动这余,也聊胜于无了。倒是殿内幸存下来的金字匾联,还有些意味。上联:“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下联:“姜女未亡也,千古片石铭贞”。匾文是“万古流芳”。相传,是文天祥的手笔。文公是否到过这儿,我没考究过。即便是托名的吧,敢把那位曾君临一切的始皇帝,同这个草芥之微的弱女子相提并论,而且一个是反问了一句“安在哉”,一个是赞叹了一声“未亡也”,已很有些胆识了。
  出殿门,见教授又在望着那副“海水”、“浮云”的对联,若有所思。也许已不是玩味那文辞的奇巧,而是追怀殿内那传说中的民女、民心中的圣者,与海山同在、云水相依的魂魄了吧……
  转过殿角,见巨石卧于中庭。上刻“望夫石”三个字。这许是“片石铭贞”的出外,也是村名的由来了。石上凹着一串寸多深的坑坑。传说是孟姜女遥望杞良墓留下的脚印。唉,印迹竟这么深,莫不是怀抱的怨恨太沉重了?……石面还刻着首诗,乾隆题的。其中有“千古无心夸节义,一身有范为纲常”的话。这是想把反封建的抗争,引向“节义”一类“纲常”上去了。不过,如与那位“现代女皇”的“御前学士”们彻底否定孟姜女的手法相比么,这个“风流皇帝”倒还有几分我所用的深谋和雅量哩……
  “望夫石”北,立一小亭,匾曰“振衣”。亭下,一位本地口音的老汉,指着匾,慢悠悠地说:“孟姜女望夫之后,到这儿掸了掸衣裙,挽了挽发髻,就下南坡,投海了。登时一声霹雷,海底拱出三块礁石。中间立着她的‘坟’,左右摆着她的‘伞’、‘包袱’,从这儿往南,几里路,遇上落潮,就见着那三块礁石了……”
  可惜,透过茫茫烟雨,对那海天之际的石影、涛声,我只能心向往之了……
  出庙门,下“一百零八磴”,雨还没住,游人倒更挤了,北调南腔、碧瞳金发,直忙得这座小庙应接不暇。真的,感召着人们聚到这儿来的,究竟是什么力量呢?
  逛了半日,渴了,进茶棚,要了杯茶,坐下来慢慢喝着……
  忽听那位茶大嫂,边给客人斟茶,边叙说着:“孟姜女到了俺村,泪哭干了,落地尽是血。不信,你看那土,直到如今,一经雨水,就……”
  可不,那雨中土色*,竟象丹砂似的。
  是啊,人生的长途上,哪个善良的人没抛酒洒过泪或血;人类的历程中,哪个民族没有自己的血泪史——而这庙中的圣女,该是一切被压迫者抗争意志的化身;她的传说,则是一切苦难的泪与血的结晶了吧……
  归途中,教授透过车窗,凝望远处那空蒙中的、曾在百姓心头“筑怨”的万里长城,深思着;我呢,却不禁频频回首——啊,那古庙,在雨幕中渐渐隐去了。可那低窄的门楣之内,圣女的悲苦而又坚毅的神情,竟在我的心目中,越来越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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