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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周刊·影视】2015华语文艺片:不温不火 笃定坚实

 深夜爱报社 2020-06-30

  相比那个有着张艺谋、许鞍华、关锦鹏等老牌文艺咖操刀坐镇的2014,2015的华语文艺片市场确实显得有些寥落。只有个位数的作品量,惨淡的排片率,甚至几部重点作品的争议和叫好不叫座,都很难让人看到所谓“崛起年”之后的气势。然而2015年的华语文艺片,却同样让人看到了扎实、回归、希望甚至高度。在这一年中有继续炸裂的火热青春,也有对人性黑暗的冷静呈现;有小众腔调的坚守和回归,更有文艺大咖极度个人化和风格化的极端挑战。如果说2014是以一个数量和市场取胜的“大团圆”年头的话,那么眼下的2015,则更像是一种以姿态和腔调稳步缓冲的“小团圆”,不温不火,笃定坚实。

  青春

  几乎是从当年九把刀的《那些年》意外蹿红开始,青春题材成为了华语文艺片中一个新的火热卖点。2012年的《那些年》号称“内陆票房最高的台湾电影”,而2014年年尾的《匆匆那年》更是斩获了将近6亿元的票房,甚至让姜文的《一步之遥》遭遇了滑铁卢。青春题材的攻势来势汹汹,凶猛凌厉,甚至有渐成“类型”套路之势——青春里有激情,有伤感,有爱情,有幻灭,更有那种“无处告别”却又不得不告别的叹息与无奈。而这一切,都是那些正处在由青春走向成熟的阵痛期的观众们心里无法言说,却一击即中的叹息。

《万物生长》有句著名口号: 我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

  作为2015年华语文艺片市场中唯一的一部青春片,《万物生长》1.36亿元的票房虽然不算喜人,却也终结了李玉“票房杀手”的节奏。这或许可以看作是青春题材的一波“余震”。

  导演李玉的骨子里是有“青春”之精神的,大胆,反叛,特立独行。否则也不会多次游走在尺度的边缘,拿出许多晦涩叛逆之作。所以当她开始讲述作家冯唐的“青春”,一切节奏都显得那么流畅与得心应手。甚至可以说,冯唐拯救了李玉的阴柔。他笔下那种少年身体里喷薄而出的雄性荷尔蒙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作为“女神”的范冰冰的风情万种与遥不可及,更是李玉镜头下那些阴柔晦涩想象的一种解决方式。事实上,《万物生长》是李玉的一个出口,走出感觉的混乱,走向逻辑的清晰。

  然而倘若放置在青春文艺片的整体视域下观察,《万物生长》却仍没有突破所谓“喝酒、约架、拍姑娘”的套路。它看到了少年的无力,青春的苍白,躁动与不安。然而这一切却仍然显得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人有点疲乏。或许在每个人的青春岁月里,真的都留有一顿永远醒不来的大酒和碎满一地的啤酒瓶,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都需要一场发泄来作为“挽歌”,但是“青春”的故事,却不能一直依靠爆破和碎裂来讲述。

  所幸的是,时间尚早,热度还在,而对“青春”故事未知讲法,我们或可将期待仍留在未来。

  人性

  倘若把2015年所有的文艺片算在一起做个盘点,最大的亮点,或许可以算作是“人性”。《烈日灼心》收获了三个亿,《失孤》三天破亿、两亿收官,这样的成绩,对于这两部并不具有消费性或炒作点的作品来说,无疑是一种强大的肯定力量。《失孤》拍得走心却不煽情,《烈日灼心》则为我们放大了人性深处善恶交叠,暧昧不明的灰色地带——用网上流传的一句话来说,拍得又“黑”、又“硬”。

《万物生长》范冰冰主演

  笔者之所以会把这两部影片贴上“文艺”的标签,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们让人不舒服。从这个角度上说,《烈日灼心》与当年还处在地下状态下的电影《青红》或《小武》其实同属一路,所不同的是,今天的观众们开始愿意为这种“不舒服”买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是观众的,更是影人的。而我更愿意把它视为一种“真实”的力量。如果《失孤》最终把重逢用一种煽情的方式推向前台,如果《烈日灼心》把主人公的“善”用审视罪犯的眼光来发掘,而不是用关注普通人的视角来“平视”的话,那么这两部影片的张力,便又会被弱化为观众眼中“别人的故事”。

  就像《烈日灼心》里伊谷春说的那样:谁心里没点脏事。而电影的力量,就在于让它们以一种恰当的方式呈现出来,并且戳中观众心中或者柔软,或者阴暗的那个关键的结点。所谓文艺的批判性与反思性,也正是因此而成立。

  腔调

  在文艺片的领域里,有些人讲故事,有些人讲道理,有些人讲感情。但是还有一些人以上皆非。他们是这个场地里的“务虚者”,只为了讲出一种风格。

《烈日灼心》 曹保平导演

  风格讲久了,就成了一种腔调。就像贾樟柯的山西,王小帅“自传”。这种“腔调”或许是任性的,带着一种为了百分之一的知音,放弃整片森林的执拗;但是这种“腔调”同样也是一种标志,它不仅仅意味着坚守和完成,也在无形当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轨迹。

  “第六代”导演曾经是内陆文艺片的一座地标,地下、先锋、小众甚至沉闷,是属于这个群体鲜明的标签。“地下”的无奈赋予了他们天然的叛逆性与表达尺度的自由,但同时也带来了某种“市场”与“风格”的尴尬和矛盾。当所谓的“地下英雄”走入主流,走向市场,走上时代的前台,他们将如何重新确定自己的位置?

  相比陆川的拥抱票房,贾樟柯们选择了坚守腔调,并在“腔调”中继续书写时代。《山河故人》是贾樟柯对时代变迁的回答。银幕上的“小武”扛着大刀走过时代的目不暇接,在遥远的澳洲听着完全陌生的语言,却再也无法还乡。《闯入者》则是王小帅的一次自我与历史的双重完成。“青红”的母亲仍然在用她自己的方式顽固地渗入儿子们的生活,却在自己日渐衰老的回忆里发觉历史的原罪。

  以“我”的视角来观察时代,是一种任性,也是一种姿态,甚至有一点点情怀。也许用票房来关照这种“腔调”会有些苛责甚至悲哀。毕竟当小武和青红的故事讲完,也许那个曾经属于一个地下时代的腔调,便也真的会无可挽回地,最终定格为一个叛逆的手势了。

  执念

  如果说《闯入者》和《山河故人》这样任性地坚守着个人风格的表现方式算是一种腔调的话,那么侯孝贤和他的《刺客聂隐娘》,就几乎就可以算是一种执念了。《刺客聂隐娘》在文艺的这条路上走得很远,很深,甚至走出了某种哲学的味道。侯孝贤在其中展示出来的,不是故事,甚至不是风格,而是一种“肌理”,是电影本身的可能性。

  相对主流电影的样式来说,《刺客聂隐娘》似乎充满着“缺失”:点染式的情节,晦涩的对话,尖锐不和谐的配乐,又或者几乎完全隐形的情绪表达——侯孝贤似乎在与观众所习惯的所有审美方式背道而驰。这种姿态大胆,并且故意。他在镜头下呈现,却又拒绝呈现任何可以表达出来的、有意义的内容。

  这当然是一种执念。对艺术的,对电影的,更是对可能性的。侯孝贤就像一位引领你去看海的老者,蒙上了你的双眼,却只把海的声音、味道、温度和触感呈现在你的面前。他用一种尖锐而极端的方式告诉我们:当你体味了大海的一切,你的心中自然有海,而相比你心中之海,现实中的,还真的重要么?

  王家卫当年在《一代宗师》中借着宫二的命运,说出了也许是他自己浸润影坛多年的心声——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事实上,所谓的“纯文艺”,说到底也不过是把这样一种“念念不忘”的东西,最终做出一种“回响”的味道来。就像朴树于《在木星》里所唱的那样,所谓“文艺”,无非是“问那人间千百遍生老死别”,到最后,却只是个踏上还乡之路的“白发迷途人”。而那沧浪之江上的故事,也就在这反复的“追问”当中,变成了观众心中的那一点“回响”。

  无论市场或者小众,这最终的一点“回响”,也许才是最为重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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