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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荣:故土难离|散文

 文学天空 2020-07-01

声明:作者授权原创首发文学天空。

作者简介:

杨雪荣:故土难离|散文

杨雪荣,女,70后。陕西蒲城人,蒲城作协会员。《史飞翔工作室》、《西北散文网》签约会员。音乐环绕,墨迹深深,字符串串,静谧的夜里多了份无言的欢喜。孤单、失意在乐声里远去,在黑色的方块字中稀释,在字符串起的文章中驱逐了失意。有书,有乐,有文章,便是人间四月天。

散文之窗:

紧闭的双目微微抖动,“爸,爸……你醒了?!” 凌乱而急切呼唤,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幽幽渺渺。

天地空阔寂寥,仿佛一个人独自穿行在苍峻的山脊间。茫茫的戈壁,远处是一条流淌的小河。自打那天穿上军装,坐了几天的闷罐车就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边塞。从此离别了故土离别了母亲还有众姊妹。努力地回头张望,眼里是越来越小的村庄还有变得愈发渺小的一群身影------

“幺儿……幺儿……”呼唤在耳边回响。轻盈的步履瞬时变得缥缈空落。小名,多少年没有人喊了,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了。走出村庄时,母亲踮着小脚送到村口,拉着手千叮咛万嘱咐,在泪光中目送他走进了部队,从此别了那个小村庄,也别了母亲的期盼和声声呼唤。妈,你在哪里呢?还在等着撒欢的孩子们疯够了回家吃饭吗?妈,为什么你已是满头的白发?拄着拐杖,佝偻着矮小的身躯,一双小脚艰难得一寸寸往前挪动。“妈,妈……”想大声的叫出声,却张不开嘴,只是嘴巴轻轻的抖动了下。

夕阳洒下最后的金光,将坍塌的城墙笼罩在她温柔的怀抱。

几株高大的树木在夕阳中也变换了色彩。老城墙边上简陋的家也变得金碧辉煌。门上挂着一把锁,妈呢?兄弟姊妹呢?大声的呼喊,自己却在回响中变成了逐渐缩小的一团。像是要掉进一口深井,身体在旋转而下,伸出手却没有人能拉一把……

疲惫的双眼慢慢睁开,周围瘆人的白色,穿白大褂的人在穿梭,微睁的眼里是高挂的吊瓶。哦,想起来了,和孙子正玩得高兴呢,忽然心口痛得厉害,满胸口揪绞着痛,支撑不住直往后倒,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前几年就检查出了有冠心病,平常就是用点药,没怎么当回事。

仿佛睡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好像背负了沉重的车子,走在泥泞的路上,风雨中拼命向前走去,却总挪不动脚步。梦中走不出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呢?

窗外照进的阳光,像射线穿进了窗棂。淡淡的荫绿毛绒绒

挂在枝头,春天了吧?

春天的乡村里,高大的树木葱茏掩映着连片的屋舍,梧桐花开得满树的宝塔样的花朵,堆叠在一起,香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的村庄。将花儿含在嘴里,吮吸着甜甜的花蕊。槐花开放的时刻,蜜蜂嗡嗡飞来飞去,爬上树去想摘下一串串嫩白的槐花,却被头顶的蜜蜂吓得退下树来。等母亲拿来了长长的铁钩,将槐花勾下来,在母亲的巧手侍弄下,饭桌上的喷香的槐花麦饭让姊妹们一个个狼吞虎咽。还有榆钱,每年春天嫩绿的榆钱像一串串微缩版的铜钱挂在树梢,哥儿几个就相约爬上树,帮娘采下可以度过几日饥荒的榆钱给一家人改善伙食。

一群人围笼在身边——大哥,二哥还有姐姐。

“老三,跟哥回家去……”笑眯眯的大哥,和蔼慈祥。父亲早逝,辛劳的大哥更像父亲般照顾着弟弟妹妹们。看着弟弟们成家,送妹妹出嫁。而大哥却积劳成疾,在母亲去世之前就病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老母亲一夜间凭添了更多的白发,也苍老了很多。

小弟?他人呢?高大的身躯已不再挺拔,眼睛里没了少时的清亮,好像蒙着一层灰色的雾障。伸出枯瘦的双手,青筋暴起虬枝般的骨节突起。“哥,哥,给你馍馍……”当年清脆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小弟小小的年纪就成了人家的帮工,寒冬腊月里在轧花房不分昼夜地干活,慢慢长高的个子羸瘦得像秋后落尽叶子的枯树。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手上的冻疮年复一年就没能好过,指节患上了关节炎,天气稍有变化就痛,痛疼伴随了他的大半生。

努力伸出手去抓弟弟的大手,却无法抬起沉重的手臂。“爸,爸,您要啥我给你您拿过来。”眼前还是光,刺目的白光。轻轻摇摇头,对于孩子们来说,故乡是一首诗,诗里有惆怅和思念,只是和他们无关,那只是游子诗意的吟唱和叹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了应和故乡的主题罢了。城市的孩子们更像无根的植物,没有故土和故乡,没有家园和青梅竹马的玩伴,城市建筑的拆迁更迭随时改变着他们的居住地。

远方的故土,接纳了多少代人的生息繁衍,又送走了多少的

背影成为他乡的游子,家乡就此成为了故乡。多少次梦中惊醒,总在村庄的影子里找到一丝安宁,再次入梦好似睡在麦收后场地里的麦秸秆上,比席梦思舒服绵软,更有一丝麦香的味道。

夏夜的麦场里,是孩子们的乐园。熬过了炙烤的白昼,夜晚的风吹过,孩子们借口看场子,大人们先回去歇息,等着来风后可以扬场的后半夜。朦胧的月光下,嬉戏的孩子们在麦垛上冲上去爬下来,滚得满身的秸秆,也早忘了将垛好的麦垛推倒后,明天大概是要被收拾一顿的,玩疯的孩子们哪里还能想到挨打的明天呢? “幺儿……幺儿……”长长的呼唤,在明亮的月光中摇晃。晃醒了麦秸中睡熟的孩子,摇摇晃晃中被母亲牵着回到了家里,一骨碌又爬到炕上继续睡去。

村北高高的塬顶上,母亲的坟茔上已是遍布刺蒿了吧?父亲早逝,只有年节时供桌上一张泛黄的相片。 每每清明节前夜,看着街头十字路口烧纸的人们跪在一起,火焰瞬间吞灭红红绿绿的冥币,那一刻,总想起长眠的父母。

泪水从眼角滚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孩子们面面相觑,只能轻抚他挂着盐水的手臂,以此来减轻些疼痛。

“妈,你来了。”

“哥哥,你去看小弟了没?”

“…….”

又昏睡过去的父亲嘴里嘟囔着不很清晰地话语,侧耳细听偶尔能听懂一两句。都是关于故乡的人和话题。父亲的心刻在了远方的故土了!孩子们不敢怠慢了,商量着在父亲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带他回趟老家,也了了他的心思。周密计划回老家的行程安排,车子,陪同,药品……一样样的列个清单,只等父亲康复就启程回老家。

清明时节,昔日里清冷的公墓里,显得热闹起来。迎春花正当开放的时节,怒放的花朵铺满了墓冢,变成了一座座的花冢。男女老少一波一波的扫墓,手提祭品,还有用白纸做的长幡。有的坟头已经有了“压纸”,俗话而说“有儿坟头上飘白纸,无儿坟上草树青”。

一辆车停在了路边,下来四五个人。来到一座坟墓前跪下,打开包袱,慢慢将一个黑匣子放在墓碑下,眼里已是止不住的泪水,“爸,我带你来了……奶奶,我爸来看你了!”呜呜咽咽的哭泣瞬间响起,已是受惊的鸦雀再次乱窜。

弥留之际的父亲总是呼唤着老家人的名字,清醒时总问清明到了么?总念叨着该给先人上坟了,声声嘱咐“带我……回……老家……去,那里……是……我们的家,也是……你们的……根啊”!

香柱燃起,青烟袅袅向上升腾,一张张的冥币在火中翻飞,燃起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张悲戚的面庞,也映红了墓碑旁黑色的骨灰盒。鞭炮声声,惊醒了哭泣中的人们。手抚一把把黄土,凉凉地,在手心里摊开,竟有丝暖暖的热流在周身涌动。

杨雪荣:故土难离|散文

本文初审:刘桂华

本文校对:刘淑玲

作品插图: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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