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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明珠恒照——侯树雄
明珠恒照——侯树雄 离母亲生日还有五天的时候，陈明亮安排好所里工作，和梅叶带着六岁的女儿丽妹回到了家乡——陈村。早上十点来钟，司机把他们送到村口，陈明亮跟司机约定好接的时间，就让司机返了回去。 陈明亮不是个喜好张扬的人，提所长一年多了，他从来没告诉过爸爸妈妈和妹妹陈明荣、妹夫张国新，更不用说是老家的其他人了。他们知道的只是那个诱变育种室副主任职务和所长助理。 如今的农家小院已旧貌换新颜，再不是昔日的旧模样了。拆掉了土坯旧窑，在原地基上重新起了全砖结构的新窑，门窗高了宽了，镶着几净的玻璃，映得窑内亮堂堂的。还垒起了院墙，新建了大门，打了一眼浅水井，安装了压水设备。没变的是菜地，依旧保留着，韭菜绿油油的，西红柿扎上了架，已坐了核桃大小的青柿子，茄子也生了几片大叶子了，西葫芦可以吃了，其它蔬菜茁壮地蔓延生长着。核桃树也还在，几经沧桑，枝条愈发茂盛，伸展得远了，覆盖了小半个院落。 物气随人气，人气旺物气也旺。这座小院是让村里人羡慕的一块风水宝地，因为从这块宝地上，飞出了一对耀村里人眼的金凤凰——陈家俩兄妹。 春光融融暖意爽，陈明亮跟梅叶围着院内的石条桌坐着砸核桃吃，陈明荣带着儿子奔奔，焦丽的儿子小虎进了院子。 张明荣十年前师大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县一中做了语文老师，跟焦丽成了同事。她跟丈夫张国新是同学，俩人同年进入县一中，工作一年多结的婚，次年有的孩子。她俩有了孩子，陈明亮和焦丽才同居的，因此陈明荣的儿子比焦丽的儿子要大近两岁。 陈明荣见哥嫂在家，欣喜地问:“哥、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明亮和梅叶笑着起身。陈明亮应答道:“我们也是刚到家一个多小时。” “爸妈在家么？”陈明荣一边麻利地从车子上往下放孩子，一边问。 陈明亮道:“咱爸上地里了，妈在窑里弄饺子馅里。” “丽妹呢，没回来？”陈明荣问。 “回来了，跟妈在窑里呢。”梅叶回答着，看着陌生的小虎问明荣，“我记得你就一个么，怎么多了一个？” “这个是丽姐的。”陈明荣感觉说漏了嘴，把手里东西放到石桌上，补充道，“我的邻居，你不认识。” 正是不描还好，越描越黑。梅叶没再深问，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一阵小虎，喜爱地摸着小虎的脑袋，笑道:“这孩子，虎头虎脑的挺招人喜欢。” “姑姑，奔奔哥哥。”在窑里的丽妹听到院子里说话声，跑出来欢快地叫着扑向陈明荣。 陈明荣答应着，蹲下身张臂抱起侄女丽妹，在脸蛋上一面亲了一口，然后端详着夸道:“我们丽妹是越来越漂亮了。” 丽妹嘻嘻了几声，低头看着偎依在陈明荣腿旁的小虎，问:“姑姑，这个小哥哥叫什么呀？” 陈明荣把丽妹放在小虎面前，告诉丽妹道:“这个是小虎哥哥。” 丽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阵小虎，转向陈明亮和梅叶，稚声稚气道:“爸爸妈妈，这个小虎哥哥好帅哟。” 众人被丽妹的天真逗乐了，从窑里出来的老妈听见了，笑道:“你看现在的电视把娃娃们教的，这么点小人儿也懂得帅不帅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笑过了，陈明荣提起东西跟老妈进了窑里，留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陈明亮和梅叶仍坐下来砸得吃核桃。 “老陈，刚才你发现什么了没有？”梅叶往嘴里放块核桃仁边嚼边问。 “没有啊，你发现什么了？”陈明亮砸着核桃，头也没抬。 “我发现小虎特像一个人。” 陈明亮抬头问:“像谁？” “像你。”说完，梅叶意味深长地笑着看陈明亮的反应。 “像我？”陈明亮嘁了一声，又低头砸核桃了。 梅叶见陈明亮不以为然，道:“你不要不信。你好好看看小虎。” 陈明亮出于好奇，紧盯着小虎仔细地看着，渐渐地，脸绷紧了。这孩子还真跟他像。猛然，他想起了陈明荣刚才的答话，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念头，但立刻就否定了。 “看清楚了吧，像不像？”梅叶扬着眉毛问。 “嗯，看着有点。”陈明亮不否认道。 “不是有点，简直就是你再生。你看那眉眼，那嘴巴，跟你就没两样。” 陈明亮笑道:“夸张了吧，那有那么像。” 梅叶顿一下，望着玩耍的小虎，道:“老陈，我有一种直觉，他可能是你儿子。” “你没发烧吧？从像我，倒是我儿子，你可真会联想。” “我相信我的直觉。要不咱证实一下？” “咋证实？” 梅叶瞟一眼陈明亮，冲小虎招招手，喊道:“小虎，你过来下。” 小虎不明白这位陌生阿姨喊他做什么，眨巴眨巴眼睛，极不情愿地来到梅叶面前。梅叶摸一把小虎的头，微笑着问道:“小虎，别怕。阿姨问你，你妈妈是谁呢？” 小虎嘻嘻笑道:“我妈是我妈呀，阿姨。” 梅叶明白小虎没理解她的问话，换了个问法:“阿姨是问，你妈妈叫啥名呢？” “问这个呀。阿姨，我妈叫焦丽。” 果然是焦丽的儿子。陈明亮的心跳倏地加快了，他想，不可能啊，焦丽信中明明说没怀上他的孩子呀，她没结过婚，怎么会有小虎这个孩子呢，难道焦丽说慌了？ 梅叶继续问小虎:“你爸爸呢，叫什么？” 小虎黯然垂下头，低声道:“阿姨，我不认识我爸爸。” “你不认识你爸爸？”梅叶惊奇地道，“那有儿子不认识爸爸的？” 小虎道:“阿姨，我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妈也没告诉过我。” “那你姓什么，姓焦么？”梅叶问。 “我不姓焦，我姓陈。” “姓陈？”梅叶一震，看看陈明亮继续问道，“你连爸爸都没见过，怎么会姓陈呢？” 小虎嘻嘻笑道:“妈妈说爸爸姓陈，所以我也姓陈。” 梅叶哦了声，轻轻拍拍小虎的头，笑道:“没事了，去跟哥哥妹妹玩吧。” 小虎如释重负，欢快地玩去了。 梅叶把目光从小虎身上收回来，转向陈明亮，道:“老陈，事情看来有些复杂喽。” 陈明亮也感觉复杂了。他和焦丽同居的事一直瞒着梅叶，要是梅叶知道了会不会闹腾，他心里可是没一点底啊。他后悔没跟明荣提前联系了一下，不然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出现。 “怎么样，发愁了吧？”梅叶狡黠地笑问陈明亮。 陈明亮耸耸肩，不自然地笑道:“我没愁发什么愁呢。” “甭装了，你脸上的表情早告诉了我一切。” “是么？”陈明亮摸摸自己的脸装糊涂，“哪边哪边？”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以为耍赖就能掩盖了事实真相么？” “嫂，我哥赖你什么了？”从窑里出来的陈明荣听见了半截话，笑着问。 梅叶转脸笑对陈明荣道:“你哥赖小虎的事呢。” “小虎怎么了？”陈明荣落座后，看着梅叶问。 梅叶沉吟一下，道:“你看小虎像不像你哥？” “像么？”陈明荣平静地道，“我没看出来。” “真的么，明荣？”梅叶笑道，“我和你哥刚才问过小虎了。他是焦丽的儿子，还姓陈。焦丽又没结过婚，怎么会有孩子呢？” “这个……”陈明荣极力地想寻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可却找不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小虎跑到明荣跟前告状道:“姑姑，奔奔哥哥和丽妹在地里摘吃青柿子呢。” 明荣没动，远远地冲奔奔和丽妹喊道:“奔奔，你快带妹妹出来，那柿子还青着，涩人呢。”等了一下，见俩孩子没反应，跑过去从地里拽了出来。她对着奔奔吓唬道，“你要是再带着妹妹搞破坏，小心姥姥出来揍你。” 训完了，陈明荣欲进窑里去，想回避再谈这个话题，这时梅叶却叫她过来继续坐。陈明荣见躲不过，只好又坐了下来。 梅叶从陈明荣的行动已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等陈明荣落座后，悠悠地冒了一句:“焦丽是个善良的女人呢！” 陈明荣揣摩不透梅叶话的意思，也不敢冒然接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小嫂子。 梅叶见陈明荣不言语，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她追问道:“明荣，你老实说，小虎是不是你哥的儿子？” 陈明荣见梅叶这样问，脸色骤变道:“嫂子，你可别乱猜啊。” “我不是乱猜。”梅叶从陈明荣的脸色变化，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她缓缓地道:“明荣，从你介绍说小虎是丽姐的儿子那一刻起，就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也顿生了疑窦。原因有三，第一，如果你哥跟焦丽没那层关系，即使小虎跟你哥再像，我也不会朝这方面想的。况且，你哥和焦丽感情那么笃厚，苦苦相恋了十来年，发生点干柴烈火的事也是极自然合理的。有孩子没孩子，只有焦丽清楚，她不告诉你哥，你哥不可能知道。第二，我推测，焦丽当初匆匆出家只是一种假象，她有了你哥的孩子，担心你哥知道了死死守着她不另外找人结婚，为了断绝你哥这个念头，也不再耽误你哥成家，在还不显怀时，不得不使了这出苦肉计。你哥果然上了当，从此后再没找过她。第三，事实真相你最清楚，咱爸妈也知道，只是瞒着你哥一个人。作出这种判断，我是从两点得出的，一是你有那么多邻居，出门谁家孩子也不带，为什么单单带小虎呢？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虎跟陈家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如果没有这种关系，小虎不会跟你那么亲近，你出门他也不会随意跟你。退一步讲，即使小虎愿意跟你，他的父母呢，也不会答应的，那是给人添累赘呀。二是小虎喊你姑姑。你同事的孩子有喊你姑姑的么？不论男女同事的孩子，一般都喊阿姨。小虎喊你姑姑，那是有特殊关系才这样叫的。况且小虎还说他姓陈，焦丽和姓陈的有特殊关系的只有你哥，她没结过婚，孩子还能是谁的？合理解释也只有一个，你哥的，对不对？” 陈明荣被梅叶的分析惊呆了。这番逻辑推理跟她们中文系善于逻辑推理的男生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暗暗佩服起了这个小嫂子的聪明了。明知道梅叶推理得完全正确，却不敢承认。她担心承认了梅叶会跟她哥闹腾的，于是蹙眉低头一言不发。 梅叶见陈明荣不言不语，知道她还有顾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梅叶欲擒故纵道:“看来，我准备的一番好意要泡汤了。” 陈明荣还真有些畏惧这个小嫂子了，梅叶的思路让她感觉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她小心翼翼地道:“嫂子，你把话说明白吧。” “好吧。”梅叶含首道，“我们这回回来要做两件事，一是给咱妈过生日，二是你哥去看焦丽。不信，你问你哥。” 陈明荣愕热地看着他哥陈明亮求实，见他哥点了点头，表示是事实。 梅叶继续道:“但没想到生出了小虎这档子事来。实话实说，作为女人谁遇到这档子事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但我想，过不去也得过，迟早是要面对的，迟面对不如早面对好。早面对了虽说对我有点不公，但有利于你哥跟小虎早日建立父子感情，也有利于小虎的成长。我是这样打算的，如果小虎真是你哥的儿子，我准备让你哥这次见了焦丽把话说清楚，把小虎认下来。既然你顾虑重重，不肯承认，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陈明荣听罢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个小嫂子的思维确实异于常人。因为女人遇到这种事，总是哭哭闹闹寻死觅活地要闹腾一番，而她居然主动地提出让哥哥相认，这种反常行为让陈明荣更捉摸不透真假了。她半信半疑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你还是不相信我呢，明荣。好吧，我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吧。明荣，我年龄是比你小，但见识不比你少。我知道，你心疼你哥，你是怕我知道了真相跟你哥生气。其实我比你更心疼你哥，我们是夫妻，要相伴一辈子的，父母、兄弟姐妹、儿女亲么？亲，但都不能伴我一辈子，唯有你哥是伴我一辈子的人。你说，我愿意让他生气么？他气着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受罪的还是我呀，你们都可以甩锅的，未我不行。明荣，六七年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哥的，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不知道是不知道，知道了就一定不会逃避的，骨肉亲了么。再说，你不要用一种常态思维想我，我和你哥都是搞科研的，思维方式有时不同于你们，处理生活中的问题有时也会跟你们不太一样，看似有悖常理，却能使问题的解决达到柳暗花明的效果。这一点你哥是清楚的。明荣，我不是那些爱哭哭闹闹的女人，采取那种哭闹的方式解决问题，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加速夫妻情感裂痕的扩大，这何苦呢？与其做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相认，这更能拴住男人的心。我想，你哥认了小虎，他也不会再跟焦丽做什么荒唐之事了的，你说是么，明亮？” “不会不会。”陈明亮机械地回答道。 梅叶先敲打了一下陈明亮，待他做了保证后，继续道:“至于以后照顾焦丽么，你哥肯定会照顾的，这种照顾还会超出一般同学关系，必定还有小虎栓着么，至于照顾的尺寸么，我相信你哥会把握好的。明荣，我也是咱陈家人，如果小虎真是咱陈家的根，就不能再无名无份了。这是我心里话，你要还是信不过我，那我只有跟咱爸妈说了。” 至此，陈明荣真是对她这个小嫂子刮目相看了，也多了一份敬佩。她缓缓地道:“嫂子，我相信你。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实说了吧。小虎确实是我哥和焦丽姐的孩子。丽姐之所以要我和爸妈瞒着我哥，她是真的怕再耽误我哥了。为了我哥，无奈的丽姐就弄了个假出家，目的就是让我哥断了对她的念想，开始新的生活。我哥不知道，丽姐在我哥没结婚前，香炉佛像都摆着，就是怕我哥突然回来而功亏一篑，直到你和我哥结婚了，丽姐才放心地撤了那些东西。哥，你也别怨丽姐，她也是一种善良的欺骗呢。” 晴天霹雳！妹妹陈明荣的话犹如晴空一声炸雷，陈明亮被震惊得瞪圆了眼睛，他不知道焦丽怕他生气，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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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剪不断的情丝（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