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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诗歌散文《思念何托》

 真言贞语 2020-07-02

思念何托

文/邱燕

四十多年了,我的曾祖母,您老人家的英灵何在?您的重孙女儿想念您。

从小,我们兄妹五人,是您一个一个把我们搂大,拉扯成人,老奶奶,养育了三代人的你,去了哪里?

最早的记忆是我坐在您怀里,在老家小东屋里的厨房,是烧碳的大锅头,你揽着我,一边拉风箱,一边看着锅底添碳。一推一拉,我一会站起来,一会随着你往后退着,坐在你怀里……

听妈说,从小时候起,您最喜欢的孩子是我,因为我从小胖乎乎的,小手也胖乎,挺给大人装门面,最重要的是,您带我出门串亲戚,我从不挑食,吃饭从不哭闹,并且,很有耐性,陪着大人从开席吃到散席,用您的话说就是吃饭符实。因此,我是跟您出门最多的孩子,您老拿我当柱棍儿一样,走到哪,带到哪。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幼年的我,比哥哥姐姐和弟弟都享福。

兄妹五个人,上下相差两三岁,有了弟弟妹妹后,都要先后去跟老奶奶去睡觉,离开妈妈怀抱,由老奶奶搂着,过渡一下,有了更小的弟弟妹妹,顺次序从您那里先后独立出去睡被窝,渐渐长大。弟弟是最小的,他跟妈睡的时间最长,老奶奶,我跟您睡的时间最长,我是给您暖被窝最多的燕儿。

我排行老四,是第二个女孩儿,您却不肯让我哭一声,何况,妈说我是个天生的乐天派,睡饱了觉,睁开眼就对着世界的每一个人笑,从来不会嗷嗷叫着哭闹。以至我从小嗓门低,说话声轻,都是小时候没有大哭,没有喊开嗓子。

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据我妈说,我两岁时得了重病。当时快要过年了,无钱看病,无处看病,我病的已经气息微弱,面无人色,预后不佳,您告诉我妈说,这个孩子要是撂了(死亡),咱这起人家,就不过年了。父母毫无办法,听天由命。老奶奶您不想让自己家投爹投娘来的子孙夭折,一定要留住垂死的孩子的命,最后死马当活马医,拿捺鞋底的大洋针,在我人中,额头,肚脐处扎针,挤出发黑的血,过后,我才渐渐还阳回来。

老奶奶,慈祥的疼爱我老奶奶,您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离开了我们。1976年,农历的九月,去生产队地里刨地瓜收地瓜的父母已经很累,深深入梦了。8岁的我睡醒一觉,发现您穿着衣服,手里拿着筷子,半躺半坐在炕跟前,一动不动,八仙桌上还铺展着您没有做完的我们的棉衣,放着您泡的半碗煎饼。我以为您困了,睡着了,连忙叫您上炕睡觉,怎么叫您都不答应。我喊姐姐起来,想把您老扶到炕上,或者把您抬上去。姐姐起来了,我们一起努力一番,没有办法才叫醒父母,父亲慌着去叫来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叫着我父亲的名字说:兄弟,咱奶奶是脑溢血,中风不语。“中风不雨”,我当时的理解应该是这几个字,还挺好听的,其实当时那凝重的气氛,我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好,只是我的年纪不足以承受,天真的认为不会有什么事。父母他们拉着底盘车送您去医院后,我们依然死死睡去。

自您得病开始,住院11天,您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睁过一次眼,估计当时医院已经告诉父母,让准备后事。爸爸和姑父商量决定让我们表兄妹八人,一起去医院看看您,跟您道别。那年,我们8个,最大的大哥15岁,大表哥14岁,我弟弟最小刚5岁,表妹冬梅6岁。我们徒步12里路,走着去看望您。到了医院,每个人只让看一眼,便要走开。老奶奶,您的眼睛是睁着的,只是不再忽闪一下,你到底看到你的重孙子,重孙女,重外甥重外甥女了吗?气氛感觉很沉,哥哥姐姐有流眼泪的,现在明白,当时的您估计是脑子坏了,年幼的我不明白,疼爱的老奶奶怎么会丢开我们,彻底地撒手不管我们,您到底能去哪里?当爸爸和姑父抱回您的骨灰盒时,我心里并不真的痛苦,因为,我始终认为,您没有真的离开我们,您只是出远门了,不久就会回来,您只是藏在某个地方,还在看着我们长大。

老奶奶,1977年,您离开我们后的第一年的正月里,在街上,老刘姑奶奶家,是您回来过吗?当时我和姐姐去姑奶奶家走亲戚,从不肯住亲戚的我,就是不肯走,要求住在姑奶奶家。我父亲串完别家来接我们,我坚持住一夜再回家。父亲无奈,只得自己走了。跟着老刘姑奶奶送父亲走出胡同,姑奶奶家房子离马路较远,由一条长长的胡同连接,胡同里并无其它人家,回来后我便和姑奶奶家的孩子,我称之为小表姑,她比我大几岁,我们一起在姑奶奶家的大房子里,画好了跳房子的格子——我们称为“城”,在城里跳来跳去。完全不去理会大人们在做什么。一会的功夫,我姑奶奶那里开始又哭又唱起来,声音很像老奶奶您,说牵挂着我们,又嘱咐我妈如何分配您留下的箱子里的物品,哪些给我姑家,哪些留给我们。好像在场的姑爷爷,还有十七八岁的表叔,姐姐,小表姑,他们都不知所措,唯有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跳来跳去……估计一两个小时后,我劝姑奶奶别哭了,告诉她我都饿了,姑奶奶突然终止了哭笑,叫姑爷爷给我们用油煎包子吃。我问她,你刚才干么了,干么学我老奶奶说话?姑奶奶说,送你爸爸回来,我脚底下就像踩了棉花套子,浑身无力,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自那以后,没有了任何音讯,连梦中你也没来过,是不是我当时太小,您怕我害怕?我脑子有时还听到你拍我睡觉时唱的儿歌:娃娃睡,盖花被;娃娃醒,吃油饼;娃娃不睡挨棒槌!那是您的声音,不是我妈。

您这一辈子,有儿有女,只是他们生不逢时,战火纷飞,人祸连连,都是英年早逝。您先后失去了女儿,儿子,儿媳。留下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也就是我姑姑和爸爸姐弟两个,一对孤儿,老奶奶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成人,供他们读书,在那个年代,其中的艰辛,不言自明。并且,一辈子积德行善,为十里八乡所熟知。我有三个干姑奶奶,都是我老奶奶的义女。这些姑奶奶中,至今仍有闫桥姑奶奶健在,将近百岁,这亲戚仍然互相走动,我多年没见她了。2005年,我去肥矿集团梁宝寺煤矿干工程时,当时的工程监理竟然是受恩于您的人的儿子,一听说我爸爸的名字,说:你老奶奶一辈子行善积德,我们全家永世难忘,她治好过俺娘的病!这个姓伊的叔叔,处处帮我。老奶奶,您的恩德泽被后世,留给后人感念。

您如果在世的话,应该120岁了。是不是还像您80岁一样,耳不聋,眼不花,走路脚步轻快?老奶奶,我挖空心思,想歪了脑袋,也想不清您的模样了,但是,我们想念您。您老苦处花钱,甜处安身,永远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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