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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故事之七 文／历程 一 “锅星，勺星，天河南里水白星。一憋气子念三遍，到老不害心里疼。” 夏天的夜晚，一群小孩子在十字街口唱着童谣，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有吃小鸡的，有摸瞎驴的，有捉迷藏的——满大街都是他们的吵闹声。路边大槐树下，早铺了几领草席(用麦秆做的)。有四五个中年人坐草席上拉呱乘凉。有一点风，树叶微微摆动。繁星满天，银河很清晰地横亘夜空。人们看那天上的星星，争辩着天上星星的名字。“那个是勺星，那个是牛郎织女……”外号叫“先生”的说。“不对，勺星不是那个，应该是那个”，这个外号叫“先知道”。先生说：“勺星有七颗星，你知道吗？”“我当然知道了！要不然，我能叫先知道吗！” “黑龙挡坝了”，是罗锅子的声音。他姓王，天生驼背，人们都喊他罗锅子。他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也有点文化，特别爱吸有劲的旱烟叶。他自己种黄烟，每年吸好多烟叶。一个大烟袋从不离手。据说他那个烟袋嘴是玉石的，很精致，他从不舍得让别人使用。 民间谚语“白龙挡坝，三天就下，黑龙挡坝，当时就下”。是说如果有一块白云挡住银河，得三天才会有雨，如果是黑云挡住银河，那很快就会下雨。 罗锅子说：我院子里还晾着烟叶呢，得赶紧去收起来，下雨淋了就不好抽了。说着，他就卷起草席回家了。 人们都不以为然。从收完麦，老天就没下一滴雨，大太阳每天毒毒地晒着，庄稼棵子都蔫了。玉米都抽穗了，高粱也正打苞，正是要雨的时候。这个时候，三天一小旱，五天一大旱。一个多月了，都不见丝雨。人们多么盼望老天下场透地雨啊。可是，前天那个云彩，阴的叫一个厚，满以为得下场大雨，谁知一阵西北风，满天云彩全刮的无影无踪！这几天南风吹得紧，可也没有一点云彩刮过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旱了南风不下雨，涝了北风不晴天。南头的高家，搬出他供的关二爷塑像，每天领一群老头老太太烧纸磕头求雨，也没求来雨。都说“大旱不过五月十三”，因为五月十三是关老爷磨大刀的日子，可是也没有下雨。眼看六月就过去半个月了，难道这一块黑云彩，就能带雨来吗。 “小成金——快回家睡觉去”，“小凤莲——”，“海洋——”……妇女们在叫她们各自的孩子回家睡觉。孩子们走后，街上渐渐安静。夜已渐深，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已经进入梦乡。安静的街上传来他们沉睡的鼾声。 临近拂晓，低沉的雷声在天边传来，惊醒了街上熟睡的学良。猛抬头一看，原来晴朗的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云彩很低，似乎就在大树梢头。“快起快起，来雨了！”学良喊醒那几个还在熟睡的人。赶紧卷了草席，就往家里跑。 大街上一时间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乌云在迅速地聚集，一大团一大团的，像是一个个活动的小山。云团疾速地变幻着形状，突然有一团浓浓的黑云，拉长了体形，如同一条黑龙，飞腾在云间，上下翻腾，左冲右突，“黑龙玩水了，黑龙玩水了……”好多人在看这难得的奇观，也有好多人在默默地祈祷。 云层越积越厚，天亮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是乌云密布。人们都起来了。赶紧地收拾好自家的东西，怕淋雨的草垛，加盖了草苫子，漏雨的房顶，用干土弥撒了裂缝，防止房子漏雨。 “哈哈，你这个罗锅子，还真说准了，左晚上黑龙挡坝，看样子，今天这雨是非得要下了。”先生出门，正好碰见了王罗锅，他招呼罗锅说。“今天这个雨小不了！”罗锅说。 天提溜着雨，随时都可能下，队长早上也没有敲钟。可是吃过早饭，雨也没有下。 “老天爷爷下大雨，包了包子供养你……”小孩子们又都跑到大街上，唱着童谣。一大群蜻蜓在大街低飞。小孩子吃力地举着大扫帚，一边唱“蜻蜓蜻蜓高，饿郎雕，蜻蜓蜻蜓矮，没人逮……”一边用扫帚拍蜻蜓…… 二 天边殷殷响起了雷声，并且渐响渐近。忽闪忽闪地，闪电越来越频繁。突然一个炸雷响起，好似开天辟地般，好多人被吓得坐倒在地上！甚至还有人吓得尿裤子了！随着这个炸雷，大雨就瓢泼似地直倒了下来！跑不及的人大声呼叫自家的孩子，孩子的哭声，喊声，雨声，雷声，混在了一起！ 如注的大雨，一直就到了下午。闪电如银蛇，蜿蜒曲折，亮的耀眼，仿佛要把乌云撕裂，一个接着一个。霹雳震耳，一直在低空徘徊，接连炸响。人们都说，是龙王在捉妖怪了。家家关门闭户，都怕妖怪会跑到自家屋里！这个时候，都庆幸自己家窗外有一棵石榴树，据说石榴树是降龙木，龙王害怕她，所以差不多每家窗外都要栽棵石榴树。大雨时而还夹杂着冰雹，噼噼啪啪地，这时，人们会把一些金属的东西丢到院子里，据说，龙王也害怕这些东西，就不敢用冰雹祸人了。 直到半下午的时候，天露出来一点亮。雨停了。街上，雨水像河流奔腾，喜欢玩水的小孩子不顾大人的吆喝，都光屁股在水里乱跑，“老天爷爷别下了，坑里的蛤蟆长大了……”小孩子们的童谣又不约而同地唱起来。俗话说：担得起十天旱，担不起一天涝。这一场雨，人们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好多人家的房屋都漏雨了，大盆小盆接雨，几乎都满了。东头的秉银说，从他家檐洞飞进屋里一个大火球，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又从檐洞飞出去了。也有人说，关帝庙里的大槐树被雷劈开了一道口子，据说那里面有一个蜘蛛精。 “亮一亮，下一丈。”不大一会儿，亮点的天空又变得浓黑浓黑了。 随着啪啪的几个雨点落地，又是接连的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随即而至！ 四奶奶家的房子就在临街的大树旁边。矮矮的几间东屋，土墙被风雨剥蚀得凸凹不平。房顶上好几道裂缝，被修补地形成一道道的垄起。这个雨夜，她屋里摆满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盆子，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盆子里，声音不断。四爷爷是在春天没有的，大女儿刚出嫁，二女儿在中学读书，家里就还有十岁的儿子陪着她。这个雨夜，伴着疲劳和惊恐，四奶奶也睡着了。突然，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四爷爷喊她：快起快起，屋子要塌了！她一惊，坐了起来，一看，屋顶上，雨水混混得不断流下来，地下已经有水洼了。她急忙叫醒儿子，披一块雨布，打开门，正巧看到她堂侄子从外面冒雨赶来，她们娘两个刚出屋门，就听忽隆一声，屋梁就塌下来了。大雨里一阵白烟，墙也倒了！她堂侄儿把她们娘俩接去了他家。后来，堂侄告诉她说，是叔父在梦里给他说，让他去接的。 大雨持续地下着，有时也有短暂的停顿。雷声少了，哗哗的雨声弥漫了整个世界…… 【作者简介】历程（男），山东省肥城市人，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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