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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庆祥原创游记体散文丨科隆大教堂,和上帝对话的地方——旅德散记之五

 真言贞语 2020-07-02

科隆大教堂,和上帝对话的地方

——旅德散记之五

作者:韩庆祥

出国三天了,一直没离开小城雷姆沙伊德。今天宣布去科隆,心里高兴得像放飞的鸟儿。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中巴播放着轻松的乐曲,得意地行进。公路两边,层层叠叠的树林,遮挡着天际的风光;从林地的间隙里,偶现大片大片平展的庄稼地。不同颜色的地块,边缘笔直,这样规范的农田,多年前曾在山东农科院的试验田里欣赏过。只是奇怪,号称德国人口密度最大的这个北莱茵州,人在哪儿呢?没见村镇,更没有连片的高楼。

接近11点,路边有了建筑物,也有了行人。有人猜测:“该是科隆到了吧?”一个反驳说:“怎么说,人家科隆也是世界大都市,这里连座高楼都没有,不够县城级别吧。”咱队友的眼真“贼”啊!不错,在中国,如果没几座高楼,都不好意思叫县城。正猜着,汽车拐过一条商业街,一下子闪出科隆大教堂那两尊黑褐色的尖塔。放眼望去,它如同两支锋利的宝剑,直插云霄。两三片白云,站在塔尖上拂拭了几下,又一尘不染地飘走了。

趁大家兴奋,我让伙伴猜猜塔尖上的十字多大个?“视线中,像只麻雀站在尖上。”“猜猜实物有多大?”“差不多有煤气罐大吧。”“差的太多了!”快走到教堂了,地面上有一尊雕塑,我说:“这就是塔尖的原件。”人的目光从塔尖移下来,上下比对,真是惊讶:“哇噻!这座三层宝塔应该安置在公园里啊?”“可不是吗,这么大的个头,怎么蹲在马路上呢?”问的有道理。可大部分游客只顾往教堂跑,看都不看就擦身过去了。十八年前,我来这里时,要不是德国朋友格瑞克先生特意指点,我也不会注意到。它下半截呈8棱体,拦腰是一个蝶形的圆盘,钉着16块标牌,转着看标牌的字样,蝌蚪状的、云纹形的、JQK形的,地球村通用的文字都欣赏到了。可惜,它不认识咱。只有朝向教堂的那块,上面6行字咱全会念:

“大教堂塔楼顶端 十字花模型 与原件大小一样1880年落成的 大教堂的标志 高9.5米 宽4.6米”。

如果只看教堂,不读一下标牌,怎能获得视觉的震撼?谁能想到刺向蓝天的塔尖上,会是这9米多高、4米多宽的庞然大物?继续想下去,100多年前的动力机械那么落后,如何把它托举起来?如何在高空固定?脚手架怎么搭起来?砖石、泥灰怎么提升上去?我只顾仰头琢磨施工办法,脖子都扭疼了。而当年,在晃晃悠悠的脚手架上爬上爬下,在令人晕眩的塔尖上挥汗的工匠,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的记录。说什么“劳动创造世界”,其实是哲学家空洞的定义。至于“建筑是凝固的历史啊”、是“城市的灵魂”啊,只不过是学者抽象地评说。我倒是觉得,这两座享誉全球的尖塔,应该是给那些献身宗教、不怕粉身碎骨、创造出建筑界奇迹的信徒们,树立的永久的纪念碑。

正胡乱联想,导游开始分发听筒耳塞。这是位中国人,齐耳短发,个子不高。她说:大教堂的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它的双塔是从正面门墙往上砌的,高达160米。自从1240年动工,直到1880年竣工,历经640多年,经过几十代德皇和主教,施工期之长堪称世界之最了。它与巴黎圣母院和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并列全球三大教堂,还称为哥特式建筑代表作。

描述这样宏伟的建筑,自然不能照搬导游的讲解。160米是什么概念?咱新买的商品楼都是32层,高度120米左右。你站在楼下目测一下,再加高它40米,都快够着云彩了。它高大,它宏伟,还用我再说吗?我必须写我所见,写我所思。

一部文学作品,不管是鸿篇巨制,还是千把字短文,都是用细节来表达作者的立意。眼前的科隆大教堂,作为立体的建筑作品,又是惊世骇俗的杰作,它的设计意图是什么?作者运用了哪些细节烘托主题?还真要仔细“阅读”一番呢。

妻子刚走到教堂跟前,就被眼前的两扇大铜门所震撼。她喊我过去:“你仔细看,这个门环在狮子嘴里衔着,狮子眼睛多凶猛,转圈的鬃毛都是浮雕。”可不是吗?大门表面分割出几个板块,都用疏密得体的花卉,烘托出天使、猛兽、瑞鸟、剑客、钥匙等形象,画面紧凑,这些浮雕怎么加工的?她手握门环,拍了一个近景。这个特写镜头,让我无意中“读”到作品的细节。顺着教堂外墙一看,更有了重大发现。这哪里是墙?是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的艺术画廊:怀抱婴儿的圣母,被钉上十字架的基督,骑马的,挥剑的,有的图案是镶嵌的,有的雕像就站立在外墙的高处,数也数不清。即便是门框窗台,也是层层叠叠的几何造型,没有一处留白。看看楼顶吧,通常的楼顶,在视野中就是一条线。可教堂的顶部,全是高高低低的、数也数不清的尖塔,你根本找不到与天地平行的那条线,哪怕是一小段也没有。这些精致而典雅的艺术制作,该投入了多少艺术家,不得而知,怪不得建造周期跨了七个世纪!

单就风格点评,故宫的红墙黄瓦,宫门的九排铜钉,很简洁地显示出皇权的威严;如果换做科隆风格,宫墙和大门表面的所有空间,都要用艺术图案占据,就连铜钉的圆弧表面也不会放过。800年前的这位总设计师,也一定是位虔诚的教徒,他追求纷繁而瑰丽的艺术成果,把教堂当作宗教的载体,仿佛要把圣经的每一个字都体现出来;他在有意消除建筑物顶层的呆滞感,用上万个小尖塔与最高处的双塔相呼应,塑造出凌驾万物之上的神灵所在,成为庄严的朝圣之地。

作者生活的年代,德意志尚未立国,在封建领主及教会的双重压榨之下,哀鸿遍野。苦海中的苍生,世世代代受苦受难,他们有多少悲苦需要倾诉?有多少烦愁希望解脱?人们急需一处安放心灵的神坛,宁愿相信这些尖塔,会让上帝听到声声祈祷。这位总设计师,用他的怜悯之心,来缓解人世间的冲突,把他的心血浇灌到他的作品中去,给予建筑以灵魂——来这里倾诉吧,这是和上帝对话的地方。

在科隆大教堂左侧回廊里,是去世的大主教棺椁。石棺上躺着的一尊尊雕像,有的合十祈祷,有的手握权杖,头上都戴着大主教金冠。有人问导游:“里面有人的遗体吗?”“有啊,主教的。”“哦!好可怕。”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可这些权势显赫的主教,死后也不肯“离岗”。他一辈子站在神坛上布道,躺在石棺上还要捧着那本圣经。他曾百遍千遍地宣讲旧约、新约,阐释基督教教义,传播马太福音、约翰福音……可是,德国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不仅没给天下播下福音,却给苍生带来无尽的灾难。敢问权势显赫的主教们,你可曾扯着战争贩子的耳朵叮嘱过:“和为贵?”

中午12点,教堂里钟声齐鸣,一种肃穆庄严的气场,让人怯怯地坐到礼拜堂的长椅上。此刻,可以微闭双眼,在钟声中与神交流,入静的感觉真好!不行,咱到底是俗人,正入佳境,一眼瞄见地面烤瓷图案,天使那白玉般的肌肤,含情脉脉的蓝眼睛,真让人心仪;穹顶和四壁的彩绘玻璃窗,在阳光照射下,显现出数不清的画面人物,奇形怪状,那些大红大紫的装扮,像极了扑克牌J/Q/K画面上的大王,端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圣殿。

教堂内有10座礼拜堂,可以同时举办婚礼、葬礼、洗礼。爬上509级的阶梯,登上教堂的钟楼,方知这里有尊大钟,重2.4吨呢。钟声在科隆上空回响,应该会直达天庭吧。

教堂要清场了,下午有大礼拜。

走出大铁门,一群白鸽在教堂前肆意翻飞,大模大样地停在你脚跟前,这是它的领地,没得说。有位画家,戴顶礼帽,着灰汗衫,浑身脏兮兮的,斜伸着腿坐在地上,他涂抹的画面上,似乎有长着翅膀的天使翱翔。各种肤色的、各种穿着的游客,尽管摩肩接踵,也不肯践踏他的作品。有的往他的盒子里丢几个硬币,就绕过去了。导游说,这是抽象派画家,广场地面随便画,没人干涉。

沿着教堂右侧往后走,不远处,是莱茵河大铁桥,轻便快捷的小火车在桥上往来穿梭,大桥的长廊里,游客潮水般地向大教堂涌来。此处空间开阔,“德国团”得以合影留念,从背面把大教堂完整地收入了镜头。再见了!科隆大教堂。蓝天之下,你那两尊标志性的尖塔,看上去,还真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

(2018年6月9日)

【作者简介】韩庆祥(男),原供职于济南市机械工业局。系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历下区作协会员,济南周三读书会成员。虽然多年从事机械制造业,但一直喜爱文学,1965年起,开始发表文章。多年来,本人的诗歌、散文、评论文章陆续在《济南日报》《大众日报》《人民日报》《齐鲁晚报》及省、市、县级报刊发表,连同网络文章将近300多篇,著作有《我和带锯二十年》《家庭成员作品集》等。获奖文章:2000年11月《该出手时就出手》获齐鲁晚报大型有奖征文二等奖;《老伴陪我去读书》获2017首届李清照杯征文三等奖;《值得永久收藏的大书》2018年4月获万科读书启动活动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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