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很多次想写点关于父爱的事，虽然内心很肯定父亲是爱我的，但要具体说出点什么来，却又总是模模糊糊的。直到我自己做了父亲后，我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看清父爱的样子。不在身边的父亲小时候，父亲常年在省外做生意，每年就中秋、春节几个重要节日回老家。所以翻开家里的老相册，有兄妹、有妈妈、有朋友，有我们过生日、出去玩的纪念，但几乎没有父亲的影子。我一度觉得被父亲缺席的童年，是他的过错。以前通讯设备不发达。父亲一般一个礼拜往家里打一次电话，但我们都不爱跟他说话，因为他每次说的内容都一样，吃饭了吗？要好好学习。2016年，儿子出生，家里的开销突然多了很多。为了能多赚点钱，我在工作之余兼着做两份工作，经常早出晚归。出门时儿子还没睡醒，回家时他已经入睡。每次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蛋，都忍不住要亲他几口。有时候出差在外，或者工作间隙，也忍不住打开手机相册，反反复复看儿子的照片和视频，一个人傻笑。这段时间因为新冠疫情，儿子放在老家让父母帮忙带。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每次跟他视频，也都是问相同的问题，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即使他的回复也都一样，但我却百听不厌。想起小时候父亲在家时，有几次我半夜醒来刚好看见他轻轻地打开我的房门，然后又轻轻地关上。后来，我明白了父亲的爱在目光所及之外，像地球一样，你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他却用肩膀承托着整个家。
对自己小气的父亲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小气的。有几年母亲说给父亲过个生日，都被父亲斥责“过什么生日。”母亲有时候也会抱怨他太抠门。比如，去买菜几毛钱也要跟摊主砍半天价；一个人的时候就煮挂面吃，甚至一吃就是大半个月；做生意的人却没有一身像样的行头；不肯给客户送贵重的礼物总担心会被白吃浪费钱。但在子女的教育上，父亲却像个土豪。上学时因为不认真偏科很严重，一节数学课100块钱，我补了3年。后来买1600多的好记星、5000多的单反······父亲也从没有犹豫过，只是说句，要认真点。有一年在他要去外省的前夕，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他突然哽噎地说，你们几个孩子要好好学习，不要像我一样没文化只能做生意。做生意要看人脸色，很苦的。当时我们都太不懂事，完全不能体会他的苦衷。只是觉得父亲在家的时候，气氛总是特别沉重。有了小孩后，我突然也变得小气起来。以前买鞋，没有千把块钱的基本看不上，现在觉得特步也挺好穿。以前柜里的衣服够我穿一个月不重样，现在两套衣服可以穿一整个季节。以前觉得不能亏待自己，现在觉得不能愧对儿子，自己能不买的东西坚决不买，儿子需要的东西只要质量好的。后来，我明白了父亲的爱就是自我牺牲，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孩子吃完所有的苦。
正在老去的父亲
这几年父亲在老家帮哥哥带小孩，母亲在福州帮我。有一次，他带着小孩在小区广场玩，碰见一位熟人闲聊。那人感慨，“我们年轻要带自己的孩子，现在老了还要带孙子。”父亲则笑笑说:"一代防着一代（闽南语，意思是父母天生就是欠儿女的，以后儿女也要还给他们的子女）。"回老家时我会有意无意地跟他单独坐坐，依然没有太多言语。他静静地泡茶，我静静地喝茶。几次下来，我发现他白发多了一些，后来瘦了一些，再后来背驼了点，最近我看见他身上开始长老年斑了。抽完烟就是告别的时候。我轻轻地说“爸我回福州了。”他缓缓地应“嗯，路上开慢点。”好几次我转身上车忽然就热泪涌起，鼻子一阵酸楚，那些话还是说不出口，就像他从不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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