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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长大的我，最讨厌在水田插秧后，腿上被水蛭（蚂蟥）叮上，每每这时候，只有往它身上撒上一大把盐除之而后快。可谁曾想，大概没什么人喜欢的水蛭，在医疗史上也曾荣耀过。  各种水蛭，实物图实在比较接受不能，还是放彩图吧…… 水蛭人生的蜕变：从内服到外用回到公元前1500年，在埃及人的墓室壁画中，记录了最早使用水蛭治疗发热和胃胀的情形。对水蛭医疗效果的记载，不仅局限于西方，传说楚惠王在吃凉菜时，不小心吞了一条水蛭（大概是蔬菜没洗干净），但没想到竟然治好了他的腹痛，这和埃及人用水蛭治疗胃胀不谋而合。《神农本草经》中也记载，水蛭干制品泡制后入药，具有治疗中风、清瘀、跌打损伤等功效。这时候的水蛭还属于“内服”阶段。   中药：水蛭干 直到公元前4世纪，西方医学奠基人希波克拉底在没有任何实际治疗证据的情况下，无比坚定地认为：人体体液的平衡或失衡，影响了人体的健康和疾病，而放血能够使人体体液达到平衡。公元2世纪的盖伦追寻着先人希波克拉底的步伐，将放血疗法发扬光大，放血治病甚至成为了西医理论的主流，主宰了医学界长达几个世纪。 所以中世纪的欧洲，走进一家理发店的目的，也许不是弄个新潮的发型，而是治病。理发师兼职了外科医师的服务：拔罐、截肢、放血。那时候的人们相信放血治愈一切：头痛，放血；癫痫，放血；甚至是增强听力，治疗五音不全。 这种疯狂的放血疗法，来自于大约公元前1500年的埃及人（没错，又是埃及人）。在科学手段有限的年代，古罗马人也认为：女人每月月经就是定期排毒的一种自然表现。通过放血，就可以排除身体毒素，治疗疾病。  深受贵族们喜爱的水蛭吸血疗法 采用柳叶刀放血，看起来是最严肃的一种方式。但怕痛怎么办？埃及人提供了“无痛放血”的灵感——水蛭吸血疗法，水蛭的医疗作用从内服走向了外用，并且大肆流行。人们甚至相信，让水蛭在你的喉咙上吸上几口血后，五音不全的人都能成为龚丽娜。 19世纪，人们甚至在衣服上绣上水蛭形状的装饰。水蛭有3个颚，每个颚上都有大约100颗牙齿，咬上一口就会使你获得一个显眼的奔驰车标形状的咬痕，这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所以，人们会在公共场所遮盖水蛭咬痕，不愿意别人知晓自己用水蛭进行了哪部分的吸血治疗，这就像现代我们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得病了一样。 水蛭VS柳叶刀，水蛭完胜回到疯狂相信放血疗法的中世纪，如果让我选，用干净锋利的柳叶刀来放血，肯定比一条黏糊糊的水蛭，更让我容易接受。但水蛭吸血疗法的盛行，有着必然的原因。 普通医用水蛭，俗称蚂蟥，拉丁文名：Hirudo medicinalis。和蚊子吸血类似，为了防止进食过程被打断，水蛭唾液中含有水蛭素防止血液凝固。一条水蛭可以吸满满一大茶匙的血，而且为了消化这顿大餐，水蛭拥有十个胃用去消化。  水蛭的唾液中，除了抗凝血的水蛭素，还有一定的麻醉剂成分。相比于柳叶刀等金属手术器材带来的疼痛感，水蛭轻轻地咬上一口，让怕痛的人更容易接受。 身体柔软，体长迷你的水蛭，还可以实行“点对点攻击”——精确定位放血。比如放在太阳穴上，可以治疗头痛；放在耳朵上，可以治疗耳鸣，增强听力；甚至是放在睾丸上，治疗部分男性疾病（不由得蛋蛋一紧）。总之，越是在离病源近的地方放血，治疗越有效。水蛭吸血疗法，显然比柳叶刀更安全、细致。 为了控制水蛭真正实现精确定位，医生们设计出了带有凹槽的导管。这种玻璃或金属材质的导管，还可以实现身体内部的水蛭吸血疗法。比如为了治疗肠道炎症或者前列腺疾病，那么可以通过导管将水蛭放进肛门深处，等它吸满了血，再用绳子把它拽出来。 价值千金的水蛭，需要进口18、19世纪，人们对放血疗法如此痴狂，以至于水蛭的消耗量极大。19世纪初，穷苦的英国孩子会用自己的双腿“钓”水蛭，他们蹚到泥塘中，让水蛭吸附在他们细嫩的双腿上，然后收集水蛭卖了换零花钱。但很快，英国本土的水蛭变得稀少，几乎难觅踪影。为满足国内水蛭消耗，英国人开始从土耳其、印度、埃及和澳大利亚进口水蛭。 19世纪30年代，英国人的水蛭消耗再创新高，其中一年光是从法国就进口了4200万只。与此同时，美国也盛行水蛭吸血法，但北美水蛭嘴较小，吸血量少，所以也和英国一样进口医用水蛭。 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水蛭市场，水蛭养殖业应运而生。人们将牛、马赶到养满水蛭的泥塘里，甚至还用刀在牲畜身上划出伤口，以满足水蛭吸血。这样的水蛭养殖，是血腥又不卫生的。  医用水蛭手册，图片来源：bilibili用户“毒魂X”《方舟自创生物：医用水蛭》 水蛭吸血疗法的没落即使水蛭吸血疗法有这么多好处，但也有诸多弊端。比如，吸血量有限。一条水蛭最多吸一茶匙血，显然这放血量是不够的。所以要想多放血，就要采取一定的方式。 方法一：让水蛭噬咬后的伤口持续出血。比如用热毛巾热敷皮肤或泡热水澡，使得血管扩张，让血液持续外流。 方法二：让水蛭群起而攻之。19世纪的医生弗朗西斯·约瑟夫·维克多·布劳希斯，曾一次使用50条水蛭进行吸血治疗。而另一个医生则用了130条水蛭在一个可怜家伙的睾丸上，以此来治疗淋病。而且为了让勤劳的水蛭不要消极怠工——在水蛭吸血10~15分钟后，快要吃饱的水蛭会陷入一种“瞌睡”的状态，用手指弹弹水蛭，或者洒点水，可以让水蛭继续吸血。为了迎合水蛭这个小东西的胃口，医生还会让病人提前刮去体毛——1804年伦敦的威尔金森医生声称，毛发会引起水蛭的抵抗，使其不愿意吸血。或者在希望叮咬的皮肤上，抹上点牛奶，最好再用小针扎上一个小口，挤出点血来，以此吸引水蛭吸血。1848年，《柳叶刀》还发布一篇文章，认为用上等黑啤浸泡过后的水蛭，吸起血来更带劲。  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世界上最悠久、最受重视的同行评审性质之医学期刊，也曾发布些荒谬的医学内容 方法三：将水蛭的尾部剪去，可怜的小家伙就会一边吸血，一边流血，陷入一种永远吃不饱的状态。不得不说，在利用动物医疗疾病方面，人们一直无所不用其极。 另外利用水蛭在身体内部吸血时，有可能会导致水蛭取不出来。1822年，菲利普·克兰普顿想了个办法，用先穿过水蛭的尾部，等吸满了血再拉出来。偶尔也是出现水蛭在体内不愿出来的情况，医生建议病人不要喝水，等水蛭“口渴”了，就会爬出来找水喝。 而且水蛭养护难得，出诊时还要用特制的小罐子装上，吸血时还有专门特制的导管。所以当水蛭吸满血后，要想短时间内再吸血，就要对其进行催吐，在水蛭嘴部抹少量的盐即可（简直和往人身上泼高浓度盐酸没有区别）。这一步一定要特别小心，否则容易直接导致水蛭死亡。吸血，催吐；吸血，催吐；如此循环水蛭可以使用50次左右。如果按照每周使用2次来算，最长可以使用3年时间。  19世纪专门存放水蛭的罐子 但正因为水蛭的重复利用，就会使得患者之间交叉感染。1827年的一则新闻上说：一条治疗过梅毒病人的水蛭，又用来治疗一名孩子，结果这个孩子也染上了梅毒。 到19世纪中期，随着人们对生理学、病理学的深入了解，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始猛烈地批判对动物无情利用的“英雄消耗疗法”。比埃尔·路易斯、约翰·休斯·班尼特都认为，没有任何可靠证据支持的放血疗法，其有效性是值得怀疑的。到20世纪初，放血疗法式微，同时，水蛭吸血疗法也走到了尽头。 水蛭在现代医疗中的运用事实上，水蛭的“吸血疗法”，在现代医学中，还以某种形式存在。水蛭能咬到人体上精确的小面积区域，去除人体某些部位不需要的血液或体液，而且能防止血液凝结。当对手指、耳朵、鼻尖等精细的人体部位，进行了小面积重塑手术之后，可以用水蛭叮咬来缓解组织充血，加快血液流动，提高被修复组织的存活率。又比如移除恶性肿瘤后的皮肤修复，或皮瓣移植手术，需要整块皮肉连同附着的血管和神经，一起被缝在一个新的部位。水蛭可以通过吸取血液消除肿胀的方式，来使得新鲜血液持续供应新部位，加速创口愈合，提高隆胸等手术的成功率。  一位医生在病人断指处使用水蛭来治疗 除了水蛭叮咬的直接运用，1884年，约翰·贝里·海克拉夫发现了水蛭唾液中防止血液凝固、稀释血液蛋白的水蛭素，但是水蛭的迷你身材，使得我们难以直接从它嘴里获取唾液分泌物，所以科学家们合成了多种版本的水蛭素。水蛭素稀释血液蛋白的功能，常被用作爆破血栓的神器，还可以用作抗凝血剂。  水蛭素的运用 虽然在农村水田里扭曲身体蠕动的水蛭，往往引起我们的反感，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黏糊糊的小家伙，在医疗历史上确实起过很大的作用。这大概是属于水蛭的“小身体，大能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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