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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溪河,大足的母亲河

 优游哉客栈 2020-07-03

大多农村出生的人小时候作文会有这样的描写: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我也这么写过,老家门前的小河没有名字,一路流淌,在十几里外的龙水镇汇入濑溪河。

大足境内只要没有断流的河流,最后都会汇入濑溪河。

小时候喜欢叠了纸船从小桥上放入河心,随波逐流,直到再也望不见,引发无数遐想:它会去到哪里,最后到了大海吗?小时候会有其它诸如此类的念头:这条路通向哪里?山那边有什么?那时候的生命就像门前的小河,感觉流入大海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和整个盆地一样,大足区北高南低,濑溪河起源于上半区的天山,自北而南流经大足境内,沿途不断汇入其它支流,从西南的珠溪镇流出大足,途经荣昌区,进入四川泸州市注入长江。

大足和盆地内其它地方一样,属于典型的长江流域。

门前小河留下儿时许多回忆。

小时候,常常趴在小桥的大石板桥身上,探出头看水里一队队的小鱼快活地在桥墩间游走穿梭,有鲫鱼,有五颜六色的薄刀鱼,有小虾,偶尔还能看见乌棒(乌鱼)。

薄刀鱼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估计是因为体薄如刀的外形,又因为颜色花哨,被叫做烧火老汉,与《红楼梦》里扒灰是一个意思。

农村里有很多骂人的话都来自于生活,比如水蚌形似女人敏感部位,于是插秧打谷的季节,男人在水田里劳作时,捞起会划破脚的蚌壳扔向田埂,一语双关地高声对近旁水田里的妇女吼一嗓子,你这个老蚌壳,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风吹日晒田土里摸爬滚打的农民,太需要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记得农村合作社时期,父亲曾经收工后在桥边洗耙梳(耙镂),看见一条大乌棒游过,顺手一耙梳过去,将鱼从河里捞上岸。这种鱼又大又凶,宰杀时挣扎得厉害,惹火了父亲,一刀把整个脑袋剁下来才停止了挣扎。

乌棒因为形似男人物件,也成为农村里的脏话。

小时候,队上的小孩整个夏天几乎全泡在河水里,几十个小孩嬉戏打闹,整条河沸腾了一样。赤裸着身子,不时有游鱼从身上溜过,偶尔用嘴叮咬大腿,弄得皮肤痒痒的,不会凫水的小孩偶尔会遇上险情,也是虚惊一场,小河从来没有淹死人,我们都熟知哪里深哪里浅,哪里有坑,哪里有大石头。

现在偶尔回老家,已经没有人在河里洗澡了。

问他们原因,说谁敢下河啊,下去一会儿,全身起疙瘩。我疑惑了,上游到这里,两岸并没有工厂,也没有养殖场,哪里来的污染呢?后来知道,这与农村生产方式的改变有关,现在除草用除草剂,杀虫用杀虫剂,催生用化肥,样样离不开化学药品,下雨之后,溶进雨水流入河里,看着河水清洌洌的,实际里污染严重。

再也不能下河洗澡了,心里无比地失落,快乐的童年已经跟随当年的小河一起流走。

我对濑溪河的民间传说印象深刻。小时候看过一本小人书,文字里竟然冒出了猪草这样的本地方言,打猪草是80年代农村小孩力所能及的农活,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故事结尾如此悲伤,以至于从小到大一直记得。后来偶然在本地刊物上看见濑溪河的传说--《二十四个望娘滩》,正好是小人书上的故事,心里疑惑,大足这样的小地方有能力出版小人书吗?前段时间上网查阅濑溪河相关资料,新的发现出乎意料,淮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竟然都有类似的传说,几乎到了有水就有滩,有滩就有望娘滩的程度,尤以盆地流传最广,新中国后还创作了川剧《望娘滩》,其中又以川南庆符县(今高县庆符镇)的民间传说最著名。

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河边有一户穷人家,只有母子二人,母亲双目失明,儿子名叫孽龙,替财主放牛打柴为生。儿子偶然在打猪草时得到一颗夜明珠,非常神奇,放在钱罐里钱满,放在米缸里米满。财主知道了上门抢夺,儿子情急之下把珠子吞进肚子,化身成龙,一口吞掉财主等一干恶人。雷雨交加,孽龙被雷电驱赶向大海,它舍不下母亲,循着小河不断回头张望,每一次拧身回头,都会在河边形成一个滩涂,总计二十四处,被人们叫做二十四个望娘滩。

小时候看小人书,有两本书的结局让我难过,童年里难以释怀,一个是铁臂阿童木,故事情节已模糊,但是结尾印象深刻,阿童木燃料耗尽坠落田野,最后的视线越过高挑的草尖,眸子里映入无尽蔚蓝的天空;另一个故事就是这个民间传说,就像牛吃草反刍那样,时不时在以后的人生涌上心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把它们当作神话故事,直到出身社会,认识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猎人海力布》,说真话的代价就是永远闭嘴;《狼和小羊的故事》,对错不在于事实如何,而在于实力如何。。。童年里母子情深的《二十四个望娘滩》,竟然比宋江浔阳楼上的反诗还要杀气腾腾,"孽龙"的名字大有深意,言外之意用四川话说就是:龟儿子有钱人,老子要造你的反,革你的命!

最近网络上发生一件事情沸沸扬扬,王屎聪和花千芳隔空怼骂。有钱人一上来就打脸穷人:2019年了还有没出过国的傻屌?花同学一针见血回怼:话说国民老公啥意思,中国人随便你操呗?我相信无数中国人和我一样有危机感,如果没钱,说不定哪天老婆就是别人的了。

童年的童话在成年里全部变成恐怖片,这就是童话和现实的差距吗?

非常奇怪濑溪河会产生这样的传说,它缓缓流淌,在远离大都市的边远之地呈现出一派祥和宁静的田园风光,很难将它与出离愤怒的孽龙联系起来。

门前小河涨水最凶的一次,一夜暴雨,河水漫过了门前的大田,涨到了院子边二哥家的门槛,差一点就进屋了。

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七大爷冒雨出去巡视田埂,第二天心有余悸地说,河面洪水滔天,可能有大蛇要化龙渡劫。这是八几年的事情。

2012年又发了一次大水,我站在大足城五楼的阳台,和儿子一起看着濑溪河对岸,大黄葛树下青瓦房的大门一点一点被河水封闭。

查阅大足县志,原来历史上的濑溪河也有肆虐的一面,最近的一次大足县志记载:1948716日午后3时起,大雨彻夜不停,17日,濑溪河水陡涨,县城西、南门进水,沿岸16乡镇受灾,4.17万亩庄稼损坏,房屋冲毁无数,死62人。这一点从队上老年人嘴里得到验证,说当时大足城外,河面上满是死的牲畜、死人、房屋的木料、杂物,惨不忍睹。

之后大足再也没发生大的水灾,得益于新中国修建的许多水利设施。濑溪河上游修建了上游水库,化龙镇修建了化龙水库,珠溪修建了玉滩水库。

龙水湖景点也是当年修建的水库之一,现在去到那里的人很难相信,湖内108个岛星罗棋布,缈如仙境,哪里看得出人工的痕迹。

濑溪河流经中敖镇、大足区城、龙水镇、珠溪镇,它们历史悠久,位置优越,各有特点,与当地人生活密切相关,对当地经济不可或缺,如同濑溪河这条项链上的明珠熠熠生辉。

濑溪河是农村小孩的游泳池,是妇女每天洗衣的地方,是两岸大片农田的灌溉水源,是钓鱼人的天堂。。。濑溪河,大足的母亲河,它偶尔从梦里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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