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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大同辽金壁画墓的布局与特点

 板桥胡同37号 2020-07-05

摘 要:自20世纪四五十年代伊始,大同地区发掘了数十座辽金墓葬,其中壁画墓占半数以上,风格多样、精彩绝伦的壁画形象在体现古人绘画艺术风貌的同时,也展现了辽代大同地区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本文从大同辽金墓葬分布概况、墓室壁画内容和装饰以及壁画特点方面出发,探索大同辽金壁画墓详细概况以及蕴含其内的文化意义,从而展现出契丹统治下大同居民的人文生活,揭示出契丹民族与中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关键词:辽金 壁画 装饰 民族融合

大同地处中原边陲,自古为胡汉各民族交流融合之地,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北魏拓跋鲜卑在此建立都城。数百年后,辽金两朝又在此建陪都西京。由于各民族文化相互影响,形成了大同地区独特而又辉煌的历史文化。20世纪50年代以来,大同地区发掘、清理了三十余座辽金墓葬,其中壁画墓近二十余座,本文以这些墓葬资料及相关文献资料为基础,对大同辽金壁画墓作一简单概述。

一、大同地区辽金墓葬分布和形制概况

自上世纪50年代,大同地区发掘、清理的辽金墓葬大约有三十余座,辽墓主要包括城东马家堡一座,城北卧虎湾七座,西南郊十里铺两座,新添堡两座,城南纸箱厂一座,东风里一座,以及经济管理干部学校、铁十七局院、煤气公司气源厂等数座,共计近二十余座;金墓主要有站东一座,南郊两座,西南郊四座等近十余座墓葬。从辽金墓葬分布来看,大致分散于西京都城的近郊,尤以西南郊、南郊最为集中。

辽代的墓葬形制多为砖砌单室墓,南北向,穹窿顶,墓室平面一般呈圆形,由墓道、甬道、墓室组成,一般都在墓室北侧设有半圆形棺床,上置陶棺或石棺。绝大多数的辽代墓室直径都在2.5米左右,极少超过3米,高约2米左右,由于墓室狭小,甬道也都很短。然许丛赟墓却是例外,“墓室直径达4.92米,高为5.2米,墓道南端较窄,向北逐渐加宽、变深。南端上口宽1.32米,北端与甬道口相接处宽1.98米,深6.2米,而墓道水平长达7.8米。甬道为拱形顶,长1.82米,宽1.57米,高2.1米”[1]。许丛赟墓是大同地区已发掘并清理的辽墓中规模较大的一座,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许丛赟作为辽代将军的身份与地位(图一)。一般来说,辽墓墓道分作斜坡与台阶式两种,前者占绝大多数,而壁画则绘在墓壁和墓顶的白灰面上,有的墓在棺床上或墓道两侧绘有壁画,而甬道则一般不见壁画。

图一 辽代许丛赟夫妇合葬墓墓东北角侍女图

女真人虽然盛行火葬,但依然保持传统的土葬习俗。《大金国志·初兴风土》卷三十九载“死者埋之而无棺椁”。金代土葬形式受辽代影响而发展,承袭北宋制度,一般为仿木结构的砖室墓,并有单室和多室两种。多室墓墓主一般为女真贵族,单室墓多为金代后期的官员或地主阶层。墓室平面为方形或八角形,特殊的为圆形,从墓门到墓室内大量使用仿木建筑结构,少数墓中绘有壁画。随葬品仿照现实生活用具,如木勺、木梳、带钩、椅子、屏风、瓷器用品等,充分反映古人祟尚灵魂永存、视死如生的观念。以徐龟墓为例,1990年6月,在大同站东小桥街发掘了该墓,为砖砌单室墓,坐北朝南,由墓道、甬道、墓室等部分组成。甬道为拱形顶,长1.42米,内宽0.66米,内高0.98米。与辽墓的墓室平面呈圆形不同,金墓的墓室平面多为正方形,究其原因,金代葬俗受唐宋影响,墓葬形式与宋代较为相似。在徐龟墓中同样有随葬的瓷器、陶器以及精致绝伦的壁画,充分表现逝者生前美好的生活场景。

二、辽墓壁画内容布局与装饰风格

辽代早期壁画墓较少,到辽中期壁画墓增多,内容亦逐渐丰富。尤其是辽晚期壁画更为新颖。一般都在墓道两壁绘出行仪仗,墓门两侧绘门神,天井和墓室四壁绘男女仆侍。有些墓中的壁画分上、下段或上、中、下三段。壁画中有属于契丹衣冠习俗的髡发、架鹰、毡车等形象,也有摹仿自北宋墓中的宴饮、伎乐等场面。在辽代末年还出现了画像石墓,并有墓主人夫妇“开芳宴”场面和孝悌义妇等故事画。汉人墓葬,四壁绘有枋木建筑和桌椅,壁画题材也是墓主人夫妇“开芳宴”,衣冠服饰和起居器用都与北宋墓壁画中的极为相似。

大同辽墓壁画一般绘在墓室周壁及顶部,甬道处未见壁画,墓道处绘有壁画的也较少。在已发掘的辽墓中,墓道绘有壁画的仅有大同市经济管理干部学校院中的一座辽墓。“该墓在墓门两侧与墓道东西两壁拐角处,分别用土红色绘出立柱两根,柱上绘由额、阑额及栌头、一斗三升栱等,并与墓道两壁的相同壁画连接”[2]。不论是大同早期还是晚期辽墓,其壁画布局都有一定规律。上层穹窿顶一般绘有天象图,如日月星辰、金乌、桂树以及玉兔等;中间一层绘在立墙上端和起券处,内容为斗栱、枋、檐等建筑图案,稍简单的只绘栌斗与柱头枋等;下层即为壁画的主要内容所在,这层壁画绘在墓室的直壁上。“构图上一般用立柱将壁画分成几个既互有联系,又单独成幅的单元,立柱大多绘制4根,有的为6根或8根,分别画在墓室的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角,以此将壁画隔成四个部分,东、西、北独立成一幅图,南壁的墓门两侧组成一幅”[3]。

图二 大同东风里辽墓北壁起居图(局部)

大同地区辽代早期壁画墓发现较少,目前仅有辽乾亨四年(982年)许丛赟夫妇合葬墓,其上、中层绘画内容同晚期大致相同,下层壁画绘男侍女婢、门窗之类,较之晚期要简单些,所以各壁面没有固定内容。到辽重熙年间以后,大同辽墓壁画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格局,其下层壁画布局及画面内容基本固定,南壁甬道口东西两侧各画一人,或为男仆,或为女婢,或是门神;甬道口对面的北壁,为墓室的正面,中间画屏风,上以花卉湖石之类点缀,屏之上方垂以帐幔,两侧各立一侍者,或男或女。西壁主要表现“出行”场面,有的墓在出行图中也配有宴饮等内容,东壁是四壁画面中较为灵活的一面,以表现宴饮、备膳为主,偶尔也有散乐。有时为了表现现实生活的内容,常增加诸如衣架、衣服、剪刀、猫狗之类[4]。

2011年大同东风里发掘的辽墓是一座典型的辽晚期壁画墓,墓葬位于大同市东风里街北侧,为素面沟纹砖砌筑的单室砖墓,坐北朝南,由墓道、甬道和墓室三部分组成,墓室呈圆形,底径2.45米。壁画布满墓室内壁,除顶部有少许破坏外其余保存较好,总面积达15平方米。“壁画布局依其内容从上而下分为三层。上层为墓室的穹窿顶,彩绘星宿图;中层为影作的仿木构建筑;下层画面以人物为主,用立柱将其分成四幅,每幅图案又加绘黄色小边框,单独成图。技法分两种,一是敷色不勾轮廓;二是用黑、黑蓝或褐色线条勾出轮廓,而后平涂朱、黄、蓝、绿等色,影作仿木构建筑、画面边框和星宿图采用第一种技法,其余为后一种。残存的星宿图位于穹窿顶东北部,以朱色涂成圆点表示星辰,直径约2.5厘米,又按各星宿形式和颗数以直线连接成完整星宿。其次,在室壁四隅以朱色绘四柱,其上绘有额、阑额及黑色的斗栱,栱上绘压斗枋一道,额与阑额间装饰朱色圆点和胜纹。另墓室南壁绘男、女侍图,西壁绘农耕图和出行图,北壁绘起居图”[5](图二)。总体而言,此墓壁画的内容与格局符合大同辽代晚期壁画“程式化”的特点,大同辽墓壁画早期不见出行图,晚期有出行图而无归来图,且晚期墓葬北壁画面中墓主人被影去,这是大同辽墓壁画中非常独特的现象。

图三 大同市站东金代徐龟墓西壁“散乐侍酒图”

三、金墓壁画分布规律与特点

金代壁画墓均为砖砌单室墓,砖雕与壁画相结合,大致可分三类:第一,以壁画为主的墓,这类墓室一般为方形、长方形和八角形,墓壁砌有简单斗栱、枋、立柱等,墓壁及门洞处均绘有壁画,壁画内容丰富多样,主要以家庭生活类题材为主,如大同金代云大一号和二号墓中的壁画。其次,壁画与砖雕内容基本相同的墓,指的是壁画与砖雕相互融为一体,共同表述一个题材。这类墓室平面多以方形和长方形为主,壁画内容也多以孝行故事居多。再者,以砖雕为主、壁画为辅的墓,此类墓中绝大多数以砖雕形式出现,仅在栱眼壁、墓门拱券等无法进行砖雕的地方绘以花卉或故事类壁画。

大同金墓壁画深受宋代墓葬中流行的开芳宴题材熏染,如云中大学发掘的一号、二号金墓,其中一号墓,墓室近方形,穹窿顶。整体壁画结构与辽墓相似,由上至下分为三层,即顶部为花卉、莲花,中层为仿木建筑,下层为人物。“顶部中心绘宝相莲花,由三层仰莲组成。土红色单线勾勒,中心涂成黄色。莲花四周六簇花卉(有牡丹及各种花草),均匀环绕在莲花周围。中层绘立柱、斗栱、栌斗、普拍枋、替木等建筑构件,用墨线勾边,内涂蓝、橘黄等颜色,极具立体感。下层四壁绘人物,南壁墓门两侧壁画均已脱落;北壁绘黄色帐幔,帐幔下绘窗四扇,窗和窗下的墙壁上均以花卉点缀,画面两端各画一男侍;东壁绘女婢六人,男侍两人,画面以女性为主,或捧盘、或执壶、或作交谈状,共同组成一幅侍宴图。西壁绘人物七名,除南端一名为女性,其余皆为男性。男子皆戴幞头,身穿圆领窄袖长袍,腰系带。右端第一人双手捧盘,内置盅;第二人外罩绿袍,双手握笙吹奏;第三人外着红褐色袍,双手拿一拍板正在演奏;第四人着蓝色袍,双手握笛;第五人着红褐色袍,左、右手各执一乐器,举于胸前;第六人也着蓝色袍,双手捧以浅盘,内置盅,侧脸向左侧侍女;第七人为一侍女,梳双髻,身着掩脚襦裙,双手捧一浅盘”[6]。整体画面保存完整,是一幅典型的侍宴散乐图。

另外,大同市站东金代徐龟墓是另一座已发掘的十分完整的壁画墓,墓室内壁及甬道均绘有壁画,西壁绘大型“散乐侍酒图”(图三),“整体为一个大房间,左后侧有敞开的带格窗板门;房间上部有卷起的绛色竹帘,用挂钩悬吊;竹帘前面有六条黑色垂带,后面及左、右两侧有挽起的蓝色幔帐。房内偏左侧有一长方形高桌,四周用装饰蓝色条带的浅绛色织物围住,桌面黑色。桌面上方左侧依次放置一曲沿盆及一绛色高足小方盘,盘内盛有水果;盆和盘的下方放一件勺、一件反扣的莲瓣形盏和五只反扣小盏。高足小方盘右侧的上方有一个盛满水果的绛色高足大方盘,其下方有一造型独特的浅蓝色回首鸟形盂,右侧则有一莲瓣形盏。再右是一套注子及注碗。高桌左侧有一侍女,双手捧一浅蓝色橄榄形瓶,侧身向桌上左侧的曲沿盆内倒酒。高桌右侧放一筝台,黑色台面上放置一七弦筝;筝台后面坐一抚筝女,头扎巾,身着蓝色左衽交领襦,领镶黑边。高桌及抚筝女后面站一排侍女,共七人。或作执笔状,或作吹奏状,生态各异,形象逼真。另墓室北壁、东壁及甬道均绘有人物图”[7]。徐龟墓发掘的壁画极为重要,尤其是上述描述的“散乐侍酒图”,表现出当时一般士族生活中的宴饮形式、酒具组合,以及散乐的配置、乐器组合形式等等。尤其重要的是乐器中出现了筝,这在北方地区辽、金墓葬壁画中极为少见。

总体而言,大同地区的金代壁画墓受宋代墓葬中流行的开芳宴题材影响较深,画面中既有墓主人对饮图,又有男侍女婢奏乐图、备膳图、侍宴图,画面灵活生动、形象逼真,凸显了金人寄情家园,乐享生活的现状。此外,壁画中人物的穿着、装饰,同样也是研究金代服装、配饰十分珍贵的实物资料。

[1]王银田《山西大同辽代节度使许丛赟夫妇壁画墓》,《考古》2005年第8期。

[2]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同机车厂辽代壁画墓》,《文物》2006年第 10期。

[3]王银田《大同辽代壁画墓诌议》,《北方文物》1994年第2期。

[4]大同市博物馆《山西大同市东郊马家堡辽墓》,《考古》2005年第11期。

[5]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同东风里辽代壁画墓发掘简报》,《文物》2013年第10期。

[6]大同市博物馆《大同市南郊金代壁画墓》,《考古学报》1992年第4期。

[7]大同市博物馆《山西大同市金代徐龟墓》,《考古》2004年第9期。

(作者工作单位:大同市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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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 《文物世界》 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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