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电影剧照  马腾驰先生手书 儿 时 看 电 影(散文) ·马腾驰 儿时，在老家大张寨，村里或者外村要演电影，对我们这些娃娃们来说，那绝对是一件欢天喜地的大事儿。从得知了消息那一刻起，我们就处于了兴奋状态，大人们派的活与安顿的事，每一个活都干得分外卖力，每一件事，都非常用心地去做了。 在我十岁以前，自己村里演电影，祖父年龄大了不去看，但他是千叮咛万嘱咐了我的:“看电影就是看电影，不敢惹事，不能和别的孩子打锤闹仗，有了啥事，多让着旁人一点！电影一完，就赶紧给回走！”外村演电影，他是坚决不允许我去的，常是那句说过多回的话:“你还是个碎娃，我操不了那心，黑天半夜跑那么远的路去看电影，都是些半大小伙跟不懂事的娃们煽火着去，失事闯祸的，你说，你去外村看电影，我在屋里能睡得着觉么？” 村上每有了电影，我和村里其他的娃娃们一样，高兴地不得了。记得那是个深秋的下午，村上晚上要演电影《地道战》，母亲让我去二畛地一大片掰过的玉米地里捡拾玉米。嘿，捡拾玉米呀，那是我的长项呢，我挎着担笼，蹦跳着，哼了歌儿，高兴地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钻进了那片玉米叶子已经干枯、还没来得急挖玉米杆的地里去捡拾玉米。 胳膊弯挎着担笼的我，左转过去走几步，眼前的玉米杆上就是一个被漏掉了掰的玉米棒子，一转身，又是一个。往前，没走多远，又是一个漏掰的玉米棒子，没多长时间，就有了多半笼子，而我的同伴们，有的只拾了几个小得可怜的玉米棒子，有的担笼还是空的，一个也没拾上。他们赶过来，一脸虔诚地问我有什么窍门，我说:“啥窍门都没有！就是个感觉，感觉前边有，去了，果然就有！”这时，有同伴学开了《地道战》中汤司令竖起大拇指，向日本军官谄媚地说着的那句话:“高！实在是高！！”这一说不打紧，同伴们想起了晚上的电影，没有了拾玉米的耐心，不知谁喊了一声:“快回！快回！快回去占地方去！去迟了就没地方啦！”说完，我们就从玉米地蹿了出来，出了玉米地，撒开丫子往村里跑。 看电影占地方是很有意思的。有的放了凳子，有的放了几块砖，有的干脆就搬了两块胡基立在那儿，也有的小娃们在地上画了个圈，这是不顶事的，等画了圈的小娃找了来，已占了地儿的娃们会理直气壮地说:“你说你在地上画了圈，圈在哪儿？天黑，谁能看得见？你就是给这放个土疙瘩，也顶事，我就知道这是你占的地方，这儿啥都没有，你咋能说这就是你占下的地方？”来找地方的娃们有口难辩，没了脾气。 电影开场，一般都是加演《新闻简报》，这时，外村的人跑了十几里路才赶了过来。银幕下，最前边是坐小凳子的，小凳子后是坐高凳子的，高凳子之后是站着的人，最后边，是站在凳子上看电影的人，一层一层子的人站满了村街，把个电影银幕围得水泄不通。来晚了的外村人，只能挤到前边去，站在外围，往人群里伸长了脖子看，而他们，往往就挡住了后边人的视线。这个时候，后边的人立马就大喊大叫了起来，说挡住了他们，让站着的人蹲下。他们蹲下一会儿，看不见银幕，又站起来，后边的人又大叫了起来。密密匝匝的人群，现场被挤得满满地实实地，这时，就有维持秩序的出来了，几个人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长竹杆，左右去扫、上下去敲，把前边站着的人，给扫给敲得蹲了下去，一场电影看完，这竹杆要反复用上好几次，往往就有几个人的头上被竹杆敲出了大包。 看电影的人多，银幕前边挤满了，没有了立脚之地，很多的人，不得不到银幕后边去看，他们看到银幕上的人物和场景，方向正好是相反的。 看电影的人边看边议论着，都是看了多遍的老电影，上一句台词刚一出来，就知道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南征北战》《侦察兵》《渡江侦察记》和《闪闪的红星》等电影反复看，百看不厌，许多精典的台词常挂在了嘴边:“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掏出来，看看高家庄的地道能撑多少水？”“不见鬼子不拉弦！”“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许多许多的台词，娃娃们是烂熟于心的，平时的生活中，这些台词，冷不丁就会从他们的嘴里冒了出来。 冬天，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那银幕被风刮得一会凹了进去，一会又凸了出来，银幕上的人物也跟着变了形，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看电影的兴致与热情。凛冽的寒风嘶鸣着，吼叫着，如锋利的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生疼，操在袖筒里的双手，一个晚上都暖不热。双脚，被冻得仿佛不是了自己的脚，这些全然忘记了，只是专注地盯着那银幕。等电影看完了，一抬腿，不会走了路，用力地在地上弹几下脚，有了知觉，才能正常走了路。 夏夜，正放着电影，有时突然会下起大雨，有人给放映员与放映机打着伞，自己却淋在雨中，他们一手打着伞，两眼却紧紧盯看着银幕，生怕耽误了电影中的一句台词与一个情节。银幕下看电影的，在心里祈求老天再别下雨了，又希望放映员不要因下雨停演，嗬哟，真要是不演了，正看着的电影看个半截怎么办？那会难受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哩。也许是观众的热情感动了放映员，电影没停，继续放映着，现场的观众对放映员充满了感激之情，那种感激之情，似乎就弥漫在这在乡村雨夜的放映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感觉到的。雨，还在下着，电影，还在继续放映着，放映机投射到银幕上的光柱里，可以看到银白色稠密的雨，直直地急速地刷刷落下。 电影完了，村里的人好说，很快就回家了。外村的人，还有十几里的路要往回赶，没带伞，那个时候的农村也没有雨伞可带，他们就冒着雨往回跑。雨中跑着，还说笑着电影中的细节，还学着电影中人物的对白，也不觉得了路远，也不管被雨浇得成了落汤鸡，那个年代，年轻人能看上一场电影，那个快乐，那个兴奋劲就别提啦！ 多年过去了，儿时看电影，就象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清晰难忘。那个年代，没有如今的电视、电脑与手机，电影，几乎是唯一的一个高级精神享受，电影，是那个时候清贫困苦的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是焦渴干涸的心灵上流过的一股清泉，是沉闷艰辛的时光里悠然响起的一支欢快的竹笛，让人们的心灵得到了藉慰，是精神可以栖息了的一方高地。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欢乐，那个难忘的经历，都充溢着满满地温馨地滋味，是叫人难以忘记的！ 老电影，是那么地真实生动，是那么地亲切感人，尽管那时电影拍摄条件与特技效果远不如现在，有的电影演员，甚至普通话说得也不那么标准(你别说，在某些方面反倒增加了电影的真实感)，这丝毫也没有影响观众对这些电影演员们的喜爱，也没有影响了电影本身的艺术价值。  电影剧照 看看如今不少的电演，冠以大制作大投入影片的称谓，号称大腕云集，八方的神仙都到了位，场面是多么地宏大壮阔，响动是多么巨大生猛，气势又是多么地威武英豪，可拍出的片子却烂得看不成，票价反倒高得吓人。这些影片，不是缺乏生活，是根本就没有生活，编导与一干人马信马由缰，云里来雾里去，生编乱造一通，拍出的片子没有价值观，缺少了社会责任感，没有贴近人心打动人心的故事与情节。一部影片看完，不知他们要说什么，也不知他们想干什么，弄的这活儿，纯粹是劳民伤财的营生，制造出了一个个的精神垃圾，这样悲催的影片，叫人能说什么，叫人又能说些什么？ 难忘儿时看电影的场景，难忘儿时看过的那些优秀的让人难以忘记的老电影、好电影！ 2018年04月01日于驰风轩  马腾驰先生近影 作者简介： 马腾驰，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以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 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我的老父亲》《土布包袱》《姨亲》《那些年，我们过年的滋味》《烧娃》《下锅菜》《锅塌塌》《豆腐脑吔》《坐席》《交公粮》《打铁花》《感念玉米》《背娃》与《背粮》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 作者的散文集《背馍记》即将出版，该书由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并作序：《马腾驰和他的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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