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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小暑，还没有入伏，天就已经热地不像话了。 只要出了屋子，从早到晚都是汗流浃背。避暑，只能关门闭户，“躲进小楼成一统”了。 我住的地方环境还好，群山环抱，树木掩映。只是蝉鸣从早到晚，未有断绝，如耳鸣一般，烦人。南北朝人王籍有句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虽然很有哲理，若他身在此处，恐怕也只会写“蝉噪心难静，鸟鸣人更烦”吧。 小时候背课文，《与朱元思书》中有一句：“蝉则千转不穷”，此刻才有了深切体会。这句诗对蝉的描述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千转不穷”，恐怕也只有蝉有这个本事，此起彼伏，不约而同的接力赛一般，无穷无尽地叫下去了 蝉又叫知了，因它整日“知了——知了——'地叫着，这种小虫子，一出生就在巴掌大的地方混日子，真不知它能知了些什么，如此自满。 李商隐说：“初闻征雁已无蝉”。其实，蝉也不容易，从卵孵化成幼虫后，在土里要待三五年，据说美国的一种禅甚至要蛰伏十几年，再爬出土来，在草叶或树上蜕壳羽化。这样煎熬之后就自由了吧，也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快活日子，叫一叫，飞一飞，那里等得到征雁来呢。大概正是征雁不一样的长鸣，让诗人突然想起秋寒未至时的蝉鸣吧。 蝉最喜欢栖息的是梧桐树和白杨树，自奉甚薄，只饮清露和树汁，让人想起屈原的两句诗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普普通通的小虫子，似有高古风。 有些蝉更不幸，刚出土就被捉，作了一些人的美食。我和几个同事就这样捉过蝉，天刚擦黑时分，打着手电筒，在齐腰深的茅草丛和一片小树林里，忍受着蚊虫叮咬，瞪大眼睛努力找寻，看到一只必欢呼一声，飞快地捉到手里。每捉一只都如获至宝，心情愉悦，简直和钓鱼一般。 我们捉的这种蝉美其名曰金蝉，就是那些刚出土，来不及羽化的幼虫。蝉的羽化极快，出土一两个小时就会从背部裂开一个口子，然后脱去蝉衣，倒挂在那里，慢慢伸展出淡绿色的翅膀来，完成蜕变。捉住的金蝉要立马扔进盐水桶里腌着，才不致乱跑，也不会羽化，还会吐出脏东西。金蝉腌渍一夜，第二天一早清洗后再油炸，端上桌来，便是美味的佐餐了。很香，有些人却不敢吃。 有一次，我们单位食堂的厨师把金蝉清洗之后放在箅子里，准备中午再做，早上做了别的早餐。快中午了，厨师走进厨房，准备午饭，突然，只听见一声尖叫，厨师着了火一样跑出来，大惊失色。原来，腌好的金蝉都活过来了，爬满了案板。厨师又是个女同志，怕活虫子。看到黑麻麻一片在动，惊吓着了。 我小时候也捉过蝉，拿铁丝挽一个碗口大的圈，绑在竹竿头上，再找几处蜘蛛网，扑到铁圈上去，形成一个粘网，悄悄走到树下，对着傻叫的蝉，瞄中了，再一扑，嘿，十拿九稳。不过，我们只捉会叫的，有一种大肚子的哑巴蝉，不要。 这两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单位大院的两只看家狗就开始叫，那一定是有人绕过院子去东边树林捡蝉蜕了。蝉蜕这几年价钱好，一斤要一百多，捡蝉蜕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有些蝉爬地高，蝉蜕就在高高的树叶尖上，须拿长杆子拨下来，更多的却够不着。若夜晚有雨，再刮大风，树上的蝉蜕会吹落下来，第二天一定能捡很多。蝉蜕极轻，几如枯叶，很大一包也没有多少份两，捡起来也不容易。不过，攒多了，价钱好了，还是能换一点小钱的。 蝉蜕散风宣肺，解热镇惊，是味好药。不过它只解内热，天热，解不了。心热，也解不了。去心火，灯芯草最好，水沟边就有。 住在山里就有这个好处，虽然有蝉鸣之类的烦恼，却可以在不同的季节尝到不同的鲜味，除了金蝉，还有椒芽、香椿、石葱、白蒿、槐花。还有苦苣。苦苣可败火，做成酸菜浆水，是解暑的佳品。 有句禅语：“心静自然凉”据说是恒寂禅师对白居易的开悟语，还有人说是康熙皇帝说的，且不管是谁说的，天热起来，暑气逼人，大家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是禅师、诗人、皇帝或是普通人。 看过一个笑话，问：谁最热？ 答：蚂蚁。 问：为什么？ 答：因为在热锅里。 这可是真热啊，内外都热。 人们常形容心急时说：火烧火燎地。就是这种热吧，那形状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达。天热了蝉才会鸣叫，蝉鸣并不能让天气更热，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理论上暑热跟心态无关，心态是对待事物的境界，看你怎么想了。蝉噪而心不躁，就是好境界。 天仍然很热，蝉仍然在叫，这小玩意儿似乎在与暑热较劲，一天不凉下来就一天不得罢休了。蝉鸣虽然有点烦，夏天少了它还真有点不习惯。没有鸣蝉的夏天就不像个夏天。“忽然闭口立”，大家都不叫了，没了气氛，岂不是很无趣？ 有人就很喜欢蝉，比如隋唐时期的虞世南。他曾写过这样的诗句：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最后两句几乎尽人皆知了，不愧为千古名句！ 虞世南以书法名于天下，其实他的诗文也是很好的，但最著名的就只有这首《蝉》了。能把鸣蝉写到这个高度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天再热也会有凉下来的时候，心，不能凉，无论生活地好不好。人生若如蝉，蛰居数十年，大鸣大放日，居高声自远，岂不很好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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