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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 | 重读:短篇小说里的大世界

 刘飞宏33 2020-07-08

五花八门的资讯和和各种长短视频,使我们日夜不眠地充当着接收器。

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事件,冒出新的语词,这些语词都有实在的意义吗?

人类之间的关系主要是宫斗,男女之间的情爱主要是玛丽苏式人生的注脚?

我们真的在阅读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阅读文学经典的价值不在于自我装饰,而是在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文本中理解爱与恨、忠诚与背叛、命运与奋斗。阅读文学经典,不是炫耀,也不只是自我提升。而是修复我们的想象力、嗅觉、品味。

一位资深的文学讲师提醒我们:让人类产生共鸣的故事,包含着四大永恒主题——生、死、爱、战争。这是人类共同经验和同理心的密码,也是一个好小说必然会走入的疆域。

这是张鹤二十多年教授大学阅读课的结晶。她认为,无论是阅读还是写作,取法必要唯上,得法方可近中;精读名作,未必时尚,却足够明智,至少不会浪费宝贵的生命光阴。

经典不应该让人望而却步,也不是承载文学理论的器皿。读经典,一定要从文本细读入手,主人公的衣襟,客厅的花瓶,一句云淡风轻的问候,在好老师的带领下,都能让人体会出经典作品的丰富意涵。

本书选取了托尔斯泰、奥康纳、莫泊桑、白先勇、乔伊斯等中外文学大师的15部短篇小说,从叙述视角、人物、情节、对话、情绪与意境这五个版块展开,对经典名篇进行深度解析。

托尔斯泰的《伊凡·伊里奇之死》常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短篇小说” ,通过一个官员的日常生活与临终思考,提出了关于生死与价值的终极问题,却丝毫没有说教感;

白先勇的《游园惊梦》堪称对《红楼梦》的高级“模仿”,中西合璧的巧妙结合,使其成为现代汉语文学中不可多得也不易超越的经典;

乔伊斯的《阿拉比》用成年人的目光回望成长中经历的一场幻灭,虽然几乎无故事无情节,只有气味、光影、色彩、温度、白裙少女的身影和少年人的怅惘,但实在写得够美,美得让人心乱,又难以言表……

在由浅入深的讲解分析中,张鹤从不机械罗列枯燥无味的文学理论或概括性的写作技巧,而是脚踏这15篇经得起“考究与折腾”的经典短篇之作,从文本出发,去解读大师们的巧思与创新,去发掘智慧的张力和人性的复杂与深广。

这不是只给文学和写作专业的作品。文本细读是进入到一种气候、一种命运、一个世界中,每一种活着就是一串故事,别人的故事和自己的故事,能够读到好小说,是一种福气,让自己增加了体验人生和重新讲述、反思人生的一次机会……

个人的有限性在他人的故事里被扩展了……

2020年,人人都活得不易,经典作品告诉我,我们有时候并非独一无二,很多事情也并不理所当然。

故事永恒的主题

生、死、爱、战争


世间好故事可谓盈千累万,或波澜壮阔令人心怀敬畏,或神秘曲折让人欲罢不能,或缠绵悱恻引人梦绕魂牵,或惊心动魄促人反思警醒。故事太多,让爱阅读的人不免怅然,似乎用尽一生也读不完;也让爱写作的人暗自遗憾,可叹生得太晚,再无故事可编。

坏消息是,这两种认知都说出了部分真相;好消息是——总有一隙半隙可乘之机,在等待有备而来者。和未来世代的无数后来人一样,身为读者和写者的你我,面对文学之浩瀚江河,虽一眼看不尽,仍可以下水一探文学江河的深与浅。如果装备合适,也完全可以找到传说中的漩涡、险滩、入水处和出气口,会在水穷之地了悟故事的源流脉络和书写者的风光与极限。

那么,什么才算是合适的装备呢?

不妨先记住一条众所周知的奥秘——故事很多,元素很少。

世间的故事有很多,但构成故事的元素却很少,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无非是生、死、爱和战争;如果再加上一道来自背景或至高处的真理之光——用以辨明真假的标尺,这几项元素不断重合、交叉、叠加,基本就能囊括古今中外各类故事了。

活着·如何活·为什么活

故事中的生包含生存、生活和生命三项内容或言三个层面。

生存,指向的是人物的存在基础,即TA靠什么活着,以何为生。这有可能会涉及到人物的职业或使命。个人的生存问题,说得简单些,就是一个人如何解决自己(及家人或他人的)吃饭问题,而个人的吃饭问题、解决方式又一定与其所属时代、地域、民族、社会、阶层、宗教、经济状况紧密相关。

吃饭,乍听起来,是十足的小事,但吃什么、怎么吃、到哪里去吃,如何能吃得饱、吃得更好,一旦吃不上饭是坐而待毙还是铤而走险,是只保证让自己吃上饭还是尽力让一家人/一族人/一国人都吃上饭,为了让自己吃上饭牺牲他人是否应该和为了让别人能吃上饭牺牲自己是否值得……生存之小事一旦推衍开去,就会变成不可小觑的存在之大事。许多文学作品都是先从关注或突出人物的吃饭问题切入,以小见大,来书写一个时代、一个家庭/家族/民族的历史。吃饭的个人史或家族史有可能日渐好转,不断向前发展,比如从吃不饱到吃得饱,再到吃得好,实现了从饥饿到富足的历程,这几乎是所有励志类故事的生成模型。反之,吃饭的故事也可以讲述成一个人/一个家族日趋没落、不断衰败倒退的悲剧,从锦衣玉食到街头乞讨,典型的代表作如《红楼梦》。

生的第二个层面指的是生活。

生活,就是我们的日常现实,每时每刻,随时随地,我们都在生活着,在不断地生产着各类故事。生活与生存有相交叉之处,但不完全相同。通常,生存所涉及的职业生涯或使命召唤会为故事中的人物提供活下去的本领、目标与动力,而生活方式的表现则更能看出人物的精神追求、修养、喜好与恐惧。前者涉及的是一个人的外在状况,职业与使命未必是其主动的选择,而更像是被赋予的技能与推手;后者涉及的则是一个人的内在状态,修养与喜好是其主动选择的结果,恐惧是其自然本能的反应。比如,讲述厨师李组建摇滚乐队参加比赛的故事,厨师是李的职业,是他的生存方式;他在业余时间玩架子鼓,与一群喜欢摇滚乐的朋友在一起,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小说故事如果只写李的厨师职业,或者只写他的摇滚生活,不是不行,但如果要让这个角色更具丰富性和特殊性,其生存方式与生活方式之间的反差与张力会更有效地帮助写作者达成塑造的目标。尤其当职业要求与精神追求产生冲突时,他的选择将会变成故事最具冲击力的元素。

当下许多号称书写现实生活的网络小说,动辄架空主人公的职业,凭空赋予其亿万财富,这样的人物设计,带来的结果就是让故事落入简单和贫乏,因为人物的生存基础脱离其年龄、时代和地域限制,被无端抽空,即使情节一波三折,引人入胜,也依然有向壁虚造之嫌疑,久之必然令人生厌。

生的第三个层面指的是生命。

生命涉及的就是人生的意义问题,即“人为什么要活着?”这本是哲学命题,但伟大的文学作品常从这个角度切入,通过讲述和呈现一个人的生死经历,来探索生命的意义、价值与目的。在这方面,代表性作家非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莫属。

在这类作家笔下,人物不只有生存层面的职业需求,有生活层面的精神追求,更有生命层面的灵魂寻求。从创作动机来说,生之第三层面的故事,才是作家讲述的目标。作家试图通过人物的心、眼、口来思考、观察和表达自己对生命意义的认知,对灵魂有无的质疑,对人与至高者(若有)、人与他人、人与自己、人与世界之间关系的探索、突破与重建。托尔斯泰在中篇小说《伊凡·伊里奇之死》中,着重讲述主人公伊凡·伊里奇“普通简单又极其可怕”的一生。伊里奇自小勤奋,按照大人们的愿望日渐成材,从小官吏一步步升迁为大官员,家境富裕,儿女双全,生存能力极强,生活质量不低,偶生大病,遂成绝症,躺在床上开始反思生命意义,愕然发现“这一生过得不对头”。这正是托尔斯泰意欲通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死故事提出的质疑:“如果这么成功的一生都不对头,那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对的人生?”作家在小说中没给答案,答案在故事之外。

如果说生存层面是关乎人基本的存在及本能,生活层面是关乎人日常的状态与精神领域,那么,生命层面关乎的则是人对终极问题的思考。通常,在伟大的作品中,这三个层面会交织互映,一同呈现;在不那么伟大的三四五流作品中,往往只涉及第一或第二层面。

死——不可控的人生终局

故事元素中的死通常包含了被动之死与主动之死。

与生不同,死对我们具有冲击力是因它极其不可控。死的方式多种多样,但从实施的角度看,无外乎两种——被动和主动。被动之死有自然死亡、突遭意外、被杀、被迫送死等,主动之死有主动舍身牺牲、自杀(自以为可控,实则是失控)等。

任何一种死亡方式,作者通过文字和故事传递出来,都是为了引起读者的震动。多数时候,他人之死会给读者本人带来非同寻常的代入感,迫使每个人思考自己的最终结局。《伊凡·伊里奇之死》中的主人公属于自然死亡(因病),但在被动之死的过程中,他对死之存在的恐惧与拒绝,体现的正是人类个体对死亡的真实感受和自然反应。

有些作家书写死亡的目的不是为了渲染死之方式何等残酷,而是人物面对死亡的态度中蕴含的价值观和对人性的思考。狄更斯在《双城记》的结尾,让深爱女主角露西的律师卡顿主动代替露西的丈夫、他的密友达尔奈走上刑场,以自我牺牲换取他的单恋对象和亲密友人的幸福。这种因爱他人而主动献身所蕴藏的力量,远远胜过死亡本身的邪恶与威力,自然会使读者生出对人性中美善的向往与尊重。这也正是伟大文学能够历经时间打磨依然散发魅力的原因。

当生死与真假相关联,会让故事产生许多巧合与波折,增强情节的变化弹性和审美趣味。有些经典作品会利用虚假的职业、伪装的品德、虚伪的信仰制造悲喜剧效应,如果戈理的《钦差大臣》、莫里哀的《伪君子》和奥康纳的《智血》。创作者如此用力要戳穿“假”的外形,是为了更尖锐地呈现“真”的本相,相对于“假”带给人的轻松、有趣,“真”更容易遭人轻视或逃避。

此外,“假死”桥段经常出现在推理小说和悬疑类故事中,作为故事终局要揭开的真相或谜底,吸引读者一路追索。
 

爱之广博,不拘男女

说到爱,我们容易把它看作只关乎男女之情。其实,人类之爱的涵盖面异常广泛和博大。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人神之间、人与动物之间的情谊,人对某个空间/地点、某段时间/时代所产生的依恋,等等。

从性质来看,爱有真假之别。真爱与假爱对故事中人物的形象塑造及命运走向具有主导或颠覆作用。真实、诚实的爱会让人产生正面的心理感受,会因此对世界、他人和自我的存在抱有积极向善的态度;相反,虚假、仿造的爱,或以爱的名义行恶,却会给人带来沉重的伤害。假的爱具有控制力和操纵性,甚至会让被爱者厌恶生而渴望死,以脱离虚假之爱的围剿。这种假冒的爱会激发人的羞耻感和反叛行为,进而演变成故事冲突、情节压力、人物分裂和悲剧结局的导火索。

从爱的方式来看,有主动之爱和被动之爱。它们出现在故事中,巧妙叠加和延展,就会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情节走向。主动之爱者与被动之爱者的相遇,必然会引发追逐与拒绝,征服与反抗,其结果有可能呈现为喜剧,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有可能呈现为悲剧,一厢情愿,终至劳燕分飞;还有可能因欺骗和背叛带来对爱本身的质疑。但无论是哪一种,真爱之情总是值得尊重、给予、接受和捍卫的,这是多数作者意欲传递的普世观念。

从爱的对象角度来看,人会爱己、爱人、爱物。“爱自己”的人物设计,在故事发展到最后,这个角色通常会改变,或者由爱己进而延及爱他人,走出自我中心的封闭;或者由假爱自己(过于狂妄自大本质上是厌恶真实的自己)变成尊重自我的存在价值,对生命的意义产生全新的认识;最终不肯改变的角色,往往会选择远离人群或自杀。“爱物”的角色往往有偏执倾向,过于推崇物(某种物品如名车名表,或某个抽象的人如明星,或某种主义、思潮、艺术风格,或某种阶层、权位、名望)对自己的影响,受困于物的虚假价值;爱物者的行径形同于某种偶像崇拜,最终必将为物所役,被物所毁。这类故事通常具有寓言色彩和警世意味。

在某些具宗教元素的故事中,对至高者/超验者及其教导的爱,会让人物产生使命感,促使其为遵循呼召开始一场朝圣之旅,以实现其爱的宣告或承诺(许愿)。在旅程中,角色会领悟到,朝圣的价值不只在终点处的功德圆满或达成心愿,更在于过程中经历的磨难与成长,这是朝圣旅行类故事的情节模式。中国的《西游记》和英国的《天国历程》是此类型的代表作。
 

战火硝烟随处起

我们常以为战争只发生在战场上,在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种族与种族之间出现利益冲突时才会爆发,因此,若非刺刀见红,也会有炮火硝烟。但事实上,在现代社会,在看似和平的普通岁月中,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刻发生在人们的身边。在家庭、职场、大自然里会有无形有形的对抗,在亲友或陌生人、同事或同学、长辈或晚辈、男性与女性之间会有或大或小的冲突,而战场也常常会显现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战争,就意味着“敌我”双方的对峙,意味着征服与被征服,也必然会有输有赢。人与外部世界(包括大自然)、人与他人、人与自我之间,都可能时刻存在着争斗,人性最辉煌和最阴暗的层面都将在一场场的争斗中显露无余。比如,涉及到环保题材的故事,都会着重讲述人与自然(动植物/大气层/冰川之类)所面临的困境与彼此的冲突,其间通常会涉及到人(主角)与他人(异议者)之间的对立与妥协,或者两败俱伤的经历,也会涉及到个体角色在面对利益与道义冲突时内心的挣扎等。

世间故事充盈天地,似乎留给后来人的故事空间越来越少。但若能窥破无数故事中包蕴的“生、死、爱、战争”和“真假”几大元素,及其相互交织的模式方案,要编一个空前绝后的故事虽不可能,要讲一个有情有意有光彩有味道让人欲罢不能的好故事,至少有50%的成功机会,另外50%是把它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


作者介绍:

张鹤,笔名书拉密,70年代生人。1994年获黑龙江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学位,2004年获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博士学位。曾任黑龙江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基督教文学与西方文学。2009年进入北京外国语大学汉语推广基地工作。现为专业作家、独立学者和编辑。发表学术论文、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散文、译著、影评等数百万字。

《重读:短篇小说里的大世界》(暂定名)已由行距文化代理。

欲了解作者及作品详细内容资料,请联系作者经纪人李鹤 lihe@hangju-pu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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