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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玉霞
一、
我的姥姥出生于1905年的小年那一天，去世于2005年的冬天，离小年那天仅差40天。百岁的姥姥，在我的母亲家中睡梦中安详的走了。 那天清晨，母亲和往常一样叫姥姥起床，才发现老人无疾而终，满脸的安详，好像永远睡着了一样。每当我看到冰心、杨绛，这些百岁文学大师的相片，她们慈祥的面容，和姥姥太像了，虽然我的姥姥没有文化，但是和这些大师们一样，我的姥姥，一个平凡的农村小脚老太太确实在我们心中是伟大而不平凡的！ 
我的妈妈是姥姥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六个孩子中唯一一个读了师范，走出农村，当了老师的。母亲今年七十四岁了。在她这个年纪的老人中，能读书的老太太，特别是在农村，真得是太少了。我有时候很奇怪，重男轻女的农村，怎么姥姥会让母亲念书呢？我唯一的大舅舅却只读几年书，一辈子留在了农村。我记得我问过姥姥，姥姥抿着嘴笑着说：你妈是读书的料呗。姥姥再也不肯说什么了。妈妈说：当时家里人口多，地也多，忙不过来，村里人说，让小四儿一个嫚，读什么书啊，回来帮着干活多好。听妈妈说，我那老实、寡言的姥爷只说了一句，我多干点儿就是了。时到今日，我仍然不明白，我那一生大字不识一个的姥姥与姥爷，怎么就在那么困难的连饭都吃不饱的岁月里，供应我的母亲一个女孩念了书呢？这个答案，我是再也找不出来了。我的在天堂的姥姥、姥爷啊，是你们让我的妈妈念了书，间接的让我受益啊。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初，那是一个物质极为缺乏的时代，我出生时，姥姥已经快七十岁了。她已经是十个孙子孙女与外孙的祖母了，我成了她最小的一个外甥。因为父母的工作很忙，几乎我的童年都是和老人呆在一起的，我就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姥姥常年住舅舅家，农闲时，姥姥被女儿们叫去帮忙，我也跟着住大姨、二姨家。姥姥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我的姥爷弟兄四个，姥爷是老小，姥姥又比姥爷小了十岁。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姥爷是不存在，他在我出生后不到三岁就以八十三岁的高龄去世了。自然，姥姥的辈分是村里最大的，我这个小外甥，虽然是姑姑、姑妈辈的，但同龄的伙伴们可不管这些，照样玩闹。大了，一次和姥姥聊天，姥姥笑着对我说：我一辈子几乎没有和村里的人吵过架，就一次，你小时候被村东头的孩子用石头打破了头，我和他娘吵了一次，我气得一顿饭都没有吃。呵呵，姥姥陷在回忆中，自己竟不好意思笑了。妈妈告诉我，姥姥在村里的口碑极好。哪家有什么夫妻吵架，谁家有什么婚丧需要帮忙，特别是给去世的人洗身，没有人愿意做的，姥姥都有求必应，挪动着小脚，忙前忙后。还有村里有谁有什么人情世故不懂得，大家都来问问姥姥。我常想，就是因为心善，姥姥才有百岁的寿命吧！百岁的姥姥，直到去世前，还耳不聋，牙口能咬动花生米，头脑清晰，清晰的记得我和哥哥、还有我们的孩子们的生日，诸如此类的事情。更为神奇的是，姥姥去世时，几乎是满头乌发。本来到八十多岁时，姥姥的头发已经是满头白发，雪白雪白的，但是慢慢的，姥姥的头上竟然开始长出黑发，后来几乎每年都发现姥姥的黑发越来越多，最后去世时，全头90%的头发都是黑的。原来，报道上一些老人的头发由白变黑，是真的！我的姥姥就是这样！原因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的舅舅姨们只能猜测，老人家生活有规律，身体好。姥姥这一辈子，和自己的婆婆没有红过脸，和自己的儿媳，我的大舅母婆媳相处了六十年，也没有红过脸。我的大舅母，在姥姥去世四年后，也以八十多岁的高龄去世了。我很惊奇，姥姥这一生，竟然因为我和人吵过架？我的心颤了一下，姥姥是疼我这个离开娘的孩子啊！
在姥姥身边长到八岁，我回到县城父母身边读书，离开了姥姥。每年，姥姥都到我家住几个月，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我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传来：八十多高龄的姥姥自个到小河边洗衣服，摔断了胯骨。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再加上考虑姥姥的年龄，放弃了治疗。听妈妈说，姥姥这一躺就是两年，后来，自己拄着拐杖，可以自己解决大小便问题。我们的所有的亲戚，都惊诧老人竟然有如此的毅力，没有经过任何治疗，竟然又可以走路了，是一种怎样的信念支撑着她？“我老了，不中用了，怎么能麻烦你舅母来照顾我？”
后来，听舅母说，在那两年里，为了减少晚上起夜，老人从躺下的那天起，晚上就没有吃过一次晚饭，也很少喝水。就是为了不要给劳累了一天的大舅、舅母添麻烦，起来帮忙。两年后，老人可以自己走路了，这个习惯也一直保持下来，老人晚饭只是喝点水。直到老人离开，我百岁的姥姥竟然没有让我的舅妈，我的妈妈给她端过一次大小便！这个老人，一辈子，都不想、也没有麻烦儿女！看完倪萍的《姥姥语录》，我把它送给了七十四岁的老妈说：“看看吧，这里有姥姥的影子。“母亲花了一个周的时间看完，长叹一口气的说：人活到那个岁数，真是都想得开了。你姥姥，什么想不开啊。你姥姥会做人。 ——题记 如果真的有天堂，我想：我那百岁的姥姥一定还如在世时一般，盘腿坐在那里，面容慈祥、沉静、安闲，用那恬淡的目光在高高的天堂关注着我们这些儿孙。一如她在世一般。姥姥在我们众多儿孙的心中是：一生豁达、什么事情都看得开，有一颗菩萨的心。姥姥对我关爱，让我记忆犹新，温暖一生。
因为小时父母工作忙，把我放到老人身边，和姥姥朝夕相处，长大后，每年的寒暑假期都回到老人身边，结婚生子后，每年都会回到舅舅家看望老人。一想到，一提到姥姥，心里就有一种柔和的温暖包围着我，让我感到心中温馨、幸福、安详。姥姥已经离开我十一年了，但是在睡梦中我还是经常梦到她：盘腿坐在炕上，笑着，望着我，慈祥、平和。我常常想：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到大，我没有听到老人有任何的抱怨，你从他那里得不到半点的负面的影响。我的一点儿小小的作为，都会得到老人发自内心的赞赏，让我小小的孩童的心理得到极大欢心与鼓励。其实，这一点对一个孩子来说多么的重要啊。小时候，我在胶南实验小学上学时，无论我取得多大的成绩，文化课考第一，作文得奖，运动场上夺冠，还是数学竞赛拿奖，身为教师的母亲只会会淡淡的说：“瞎猫碰到死耗子。”让我的兴奋的火花还没有冒出就黯然灭掉。再也没有任何的激动。以至于多年以后，小时的同学碰到我，对外人介绍我说，这是当时我们班的才女。我竟然愕然？小时的我，真得是很优秀吗？我不知。
而我的姥姥，无论是小小的我，在秋后收拾完的花生地里捡回一小口袋花生，还是在运动会上得到一块手帕的奖励，还是在外地求学时给老人买的一双小脚鞋，都得到老人极大的肯定与赞赏，对我们的亲朋好友，对邻里。“我这个外甥，可真能干。”“我的外甥亲我呢。”我的心里甜甜的，对姥姥更好，更加努力的去表现。
如今，姥姥离开我十一年了，我早已经是一名母亲、老师。可是，当我回忆起姥姥，我汗颜，我是怎样对我的儿子的？我的学生的？我是不是和母亲一样，犯了同样的毛病！作者简介：赵玉霞，开发区六中数学老师，喜数字也喜文字，偶尔喜动笔记点流水账。爱动物，更爱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