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在草地上，玩着纸飞机。天出奇的好，微风习习，巧云朵朵，夕阳柔和，绿草茵茵，树木丰腴。海奋力一扔，纸飞机拐了个弯，恰巧落了个女孩头上。海吃了一惊：怎么这里还有人？好像被人窥破了心事，海红着脸朝女孩走去。女孩上身穿淡红色方格衬衣，下身着深蓝色牛仔裤，双手捂着脸，坐在地上，被浓郁的树影笼罩着，像一尊用铸铁铸成的雕像。海走近了，女孩竟毫无察觉，海“哎”了一声，女孩仰起脸，眼圈发红，腮上有泪痕，似刚哭过，木然地盯着海。“这女孩怎么这么眼熟？”海脑海飞速旋转，“这不是大一法律系的云吗？新生报到，海去接站，首先看见的就是云。云一袭白色连衣裙，行李箱落地的刹那，云似小鸟般跳落。开学才一周，云这是怎么啦？”海指了指云身后的纸飞机，云仰脸时纸飞机已悄然滑落，云扭头，目光顺着海的手指看了看，还是呆呆地坐着。海只好自己走过去，捡起纸飞机，又盯了云一眼。海确信云没认出自己，刚走几步，又停下来，不放心地回转身，云还是呆呆地坐着，佝偻着身子，双手叠在腿上，眼睛空洞的盯着一处。“云，你不认识我了？”云身子抖了抖，似受了惊吓。“我是你的老乡海啊！入学就是我去接的你。”
云再次抬起头，眼里含一泡泪。海关切地走过去，蹲在云的身旁问：“怎么啦？云，谁欺负你了？”云“哇”地哭出了声，“我被人骗了！我的学费被骗光了！九千九百块钱，全被骗走了！”云边哭边喊。海吓得张大了嘴巴：“九千九百块钱怎么就能被骗了呢？”等云冷静下来，海才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云因为申请助学金的事情，让骗子钻了空子，把学费骗光了。云一直顺风顺水地航行于人生之海，无意间被骗子的船狠狠撞了一下，在原地打着旋，一时迷了航向。海从惊愕里清醒过来，问云：“报警了没有？”云摇摇头。海和云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接待他俩的是个前顶稍秃、大腹便便五十来岁的老警察，乍一看整张脸上只有两个腮，鼻子和嘴只是两腮的分界线。“你、你们年、年轻人，不、不、不知道父母挣、挣钱不易。”老警察有口吃的毛病，每个字都用尽全身气力，两腮随着字节不断抖动。海听得汗流浃背，老警察尽职尽责，讲话中心意思有三点：一、年轻人要体谅父母的艰辛，要知道父母挣钱不易。二、年轻人不要轻信陌生人，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个教训。三、电信诈骗越来越多，几十万、上百万的案子都积压了很多，万儿八千的自己多留心。云噙着泪，低着头，听到老警察的最后一句，身子一抖，踉跄欲倒，海急忙探身扶住。老警察在人生之海航行了大半辈子，见惯大风大浪，对云这些稚嫩的小船，只需挥一下桨，即可扶正：“你、你俩先、先回去等、等消息，我、我向领、领导汇报。”回去的路上，云自怨自艾：“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怎么能把父母的血汗钱弄丢呢？我对得起父母吗？”海也在想：“云的学费怎么办？云家是农村，家里不可能再有这么多钱了。”海思来想去，有了主意。骗子竟把云的船撞到了海的领域。海帮着云申请了教育无息助学贷款，又联系了个火锅店，每晚俩人一起去火锅店打工。有一晚店里生意特好，打完工返校，路过肯德基店，毛宁正嘶哑的唱着“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海饿了，便邀请云吃点薯片做夜宵。出来遇见正在巡逻的胖警察，云急忙问自己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胖警察似乎忘了这回事，挠了挠头，抖了抖腮说：“案、案子嘛，正办、办着。你、你俩咋还、还在外边？”胖警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云和海，云和海走远了，胖警察还眯着小眼监视着她俩的背影，直到云和海拐了弯，看不见；胖警察摇摇头，看起来是抖了抖腮，“世风日下，大学生怎么不正经学习呢？深夜还压马路。”
打工一整月，云决定请海吃顿饭，感谢海对自己的帮助。星期六上午，云第一次来海的宿舍，海的宿舍在男生二号楼一单元一楼，经过单元门，宿管像盯贼一样防着每个进出男生楼的女生，在宿管眼里，进男生楼里的女生都是来偷汉的。海的宿舍门半开着，从半开的门里，云看见海正在和一女孩说话，女孩身穿红色连衣裙，头扎马尾辫，肤色略黑，和海并排坐在床沿边。海碰巧抬头也看见了云：“云，你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事？”云看了看红衣女孩，笑了笑说：“没什么事，我路过这里，顺便告诉你我发了工资了。”海脸一红，才感觉自己问得急促。为补己过，忙把红衣女孩介绍给云：“这是我高中同学，叫雪，在本市东大中文系。”又指着云说：“她是我老乡，大一法律系的。”云和雪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雪是海的女朋友，他俩高三开始交往的。海从小向往天空，理想是当一名飞机驾驶员，与蓝天白云为伴，和雄鹰一齐翱翔。每年空军都从高三应届毕业生招飞机驾驶员，海在体检的前一晚，兴奋地在QQ邮箱里发了个祝愿瓶：“祝愿我体检顺利，成为一名空军驾驶员。”“我的瓶子”有三条信息，海点开，第一条信息是“收到来自本市的心情瓶”，心情瓶里写着：我好郁闷！好心烦！好糟糕！谁能救救我？QQ：123132331。海大吃一惊，这谁呀？遇见什么事了？海加对方QQ，立即验证通过。对方头像闪动，送过一条信息：“你好！”“你好，我接收到你的心情瓶，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对方可能是病急乱投药，没顾得查海的户口，“滴滴滴”发来一连串信息：“我叫雪，在H市一中上高三，邻班一男生不断骚扰我，非要和我处朋友；而我同桌又对该男生有意，现在我里外不是人，男生死皮赖脸，同桌拿我恶，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你有男朋友不就结了吗？”“我这么说了呀，该男生不信，他非要见着个活人。”“我也上高三，我们还是校友，你在几班？”海敲了敲键盘。“这么巧！我是十六班，文班。你呢？”QQ滴滴了几声。“我是九班，学理。”俩人越聊越近乎，越说越投机，话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不断涌来。雪提出让海冒充她男朋友，海欣然应允。第二天早自习前，雪和海约出邻班男生，把话说开。早自习结束，大巴车载着参加体检的同学到了市空军体检中心。空军身体体检共十四项，海前十三项都合格，最后一项空中旋转，没转三分钟海恶心呕吐，平日海不晕船，可能是昨天聊天聊大了，到了凌晨一点海和雪才互祝晚安。海和雪因了昨晚的相遇，海的航向发生了变化。
体检后的第三天中午，海和雪在餐厅门口不期而遇，高高大大的海有些憔悴，这没逃过雪的眼睛：“嗨！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海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学习太累了吧。”无事一身轻的雪信以为真，快乐地邀请海：“走，我们一起打饭吧。”吃饭的时候，雪告诉海：“邻班的男生再没找他，她和同桌也和好了。”海挂着淡淡的笑，静静地听着。以后吃饭，雪都有意和海一起。交往久了，海打趣雪：“你脸没你同桌白，那个男生怎么就对你那么着迷呢？”“一白遮百丑，我又不丑，还需要长白吗？”雪反逗海：“你怎么就那么坚决地愿意当我男朋友？是不是早就图谋不轨？”“是心怀飞行梦，归了个林妹妹。”海深情地看着雪说。雪妩媚一笑，笑里有一丝歉意。一望无垠的人生大海上，海和雪齐驱并驾，乘风破浪，前进，前进，前进......
女人是敏感的，云说得唐突，走得急促。雪有了怀疑，质问海：“你那个女老乡发了工资怎么还得专门和你说说？”海大体说了事情的经过。雪得知海每天晚上都和云到火锅店打工，一起走，一起回，脸便阴了，海百般殷勤，雪有了欢喜，但肚子里还是藏着疑虑。这一周轮到海到东大见雪了。雪和海轮流着，单周雪来海的学校，双周海到雪的学校。见了面，雪就有些不高兴，又说起云的事：“云打工挣学费我不反对，但你也不能每天晚上陪着她，时间久了，这算什么事啊？我能放心吗？”海被问得面露紫色，辩解着：“她一个女孩走夜路，没个伴怎么行啊。”海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话底气不足。这次见面在拌嘴和沉默中度过。
云和海都起了变化，打工的路上，不是沉默，就是无话找话，失去了原先的自然，俩人中间好像隔了层空气的幔。
又是周六，这周好漫长，海觉到了煎熬 。太阳上了正南，雪怎么还没来？电话打过多次，没人接听。海决定去看看雪。远远地，海望见雪站在宿舍窗前，专注地看着校园里的孩子玩纸飞机，窗台上，斜躺着一只，也许是哪个调皮孩子不小心扔过来的。“我抬头望天空，想起你说爱我到永久，心中藏着多少爱和愁......”窗内正放着《晚秋》的歌。
作者简介：张福堂，教书糊口，授二十余年数理只略知皮毛，司考取A证却律不明，好打乒乓球艺稀松，十年如一日，骑脚踏车上下班，唯此技尙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