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兵李二狗 辜英忠 “听我口令，刀斧手准备。你们这几个王八蛋，只有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们那些死去的弟兄，为了省几颗子弹打鬼子，只有大刀伺候了！” “倒酒！” 一连连长王铁柱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面对着眼前这六个逃兵，他又怒声道：“这是你们几个兔崽子最后一碗酒，在临行刑之前，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上高战役和日本鬼子进行拉锯战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此战役中，一连连长王铁柱，率部打退日军多次冲锋，整个连损失惨重。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上等兵班长李二狗带着手下几个弟兄做了逃兵，在他们刚跑出第二道壕沟的时候，正被团直属督察队迎面碰上，逮了个正着，五花大绑地押了回来，执行战场纪律，就地正法。 连长王铁柱内心无比沉痛，这可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啊，是一个战壕里摸打滚爬出来的战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啊！可是，他们却当了逃兵，特别是班长李二狗，虽说他性情鲁莽了些，可也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啊！想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到有热的液体要流出来。“唉！”他长叹一声，罢罢罢，在这军纪如山的战场上，由不得他王铁柱妇人样左顾右盼，犹豫不决。他要亲自送他们上路，他让手下把他们的眼睛蒙上。这时李二狗说话了：“连长，请不要蒙上我的眼睛，我对不起咱们连死去的弟兄，我有罪，罪该万死，让我面对咱们的阵地，面对那些战死的弟兄，向他们谢罪！”李二狗说完后睁着双眼瞪着前方，带着哭腔高喊着：“弟兄们，我李二狗对不起你们！来生不能替你们打鬼子报仇了，我是个逃兵，没有资格和你们成为兄弟，我去了那边做牛做马伺候你们。” 其余的几位逃兵已经泣不成声地哭喊着：“对不起了，弟兄们！” 王铁柱这时把大手举了起来，高声喊道：“准备行刑！” 站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早已怒火燃烧，瞪着血红的双眼，把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过头顶，雪亮的大刀在太阳光的反射下，发出阴冷的寒光。就等连长王铁柱一声令下，就会血洗这六位逃兵。 这时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接着看见两个军官从不远处奔跑过来，大声高喊着：“刀下留人！” 王铁柱挥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心里感到愤怒与不解的同时，也有一丝淡淡的释怀。只见其中一名少校军官，挥舞着文档夹大声喊着：“团座手谕！团座手谕！” 王铁柱立正敬礼接过那位少校军官递过来的文档夹，王铁柱打开看了一眼，没错儿，是团座的手迹。上面写着：此事事关重大，把这六名逃兵，暂且押回团部。 王铁柱只好命令士兵，把李二狗等人押回团部。 李二狗他们也纳闷:这到底是咋回事？在这死亡来临之际，为什么突然要把他们押回团部？ 原来团部接到了一封李二狗家乡李家庄的来信。 信的大概内容是：此信一式两封，一封是寄给三八二团三营一连上等兵李二狗。另一封就是寄给三八二团团座。信中写到：李二狗家有几亩上好的土地，被李家庄附近驻防的保安团长的小舅子相中了，要强征这几亩地，谎称说是要建军事设施。李二狗他爹死活不在契约上按手印，被暴打一顿后，还被关进了保安团的大牢，说是妨碍军务，破坏抗日。 李二狗的媳妇翠妮去保安团说理去，保安团长见翠妮有几分姿色就把翠妮给糟践了。翠妮晚上带了把菜刀去营房找他算账，被以刺客的罪名乱枪打死。李二狗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又气又病不久就撒手归西了。 信的最后就是：恳求李二狗部队的长官给李二狗家做主，严惩凶手，救出李父，讨回公道。 信上印着全村人的手印。 团长侯德平看后肺都气炸了，寻思着，看来另一封信李二狗早就收到了，要是杀了那六个逃兵，那军心会更动摇，这仗还怎么打？所以才有了刚才刀下留人的举动。 李二狗等被押解到团部后，侯德平团长见他们衣衫褴褛，脸被炮灰熏染得灰不溜秋，如同妖魔鬼怪般，禁不住一阵心酸。李二狗一见团长就跪下了：“团座，我们有罪！” 侯德平忍住心疼，还是象征性地踹了他一脚，怒吼道：“你个狗日的李二狗，你为啥给老子当逃兵，你他娘的还带着五位？” 李二狗就一五一十地把当逃兵的原因说了出来，说的和团部收到的信的内容一点不差。然后李二狗哽咽地说：“团座，我想我们这次和小日本打得这么艰苦，我身边的弟兄大都战死了，万一我战死了怎么回家报仇？所以我就想跑回家报完仇再回来，我真不想当逃兵，团座！” 接着又道：“团座，我李二狗绝不是怕死鬼，我做了逃兵，犯了军纪，我李二狗知道这是必死无疑，我无怨无悔，团座，我没别的要求，只求团座能看在我跟随您打鬼子的份上，替我报仇啊！”李二狗向侯德平磕了三个响头。 侯德平一把把李二狗给拎了起来，嘴里骂道：“老子最恨的就是逃兵，你们既然做了逃兵，战场纪律，你们必须死，但这样杀了你们，怎么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和家人，好男儿宁肯战死沙场，也决不会当逃兵，你们自己选择吧。” 李二狗立正说道：“团座，给我们一把枪，我们就是死也要多杀几个鬼子，绝不会给您丢脸。” 侯德平看了他们一眼，吩咐手下拿来六把驳壳枪，几百发子弹和十几颗手榴弹，发到了他们手上。 参谋长说道：“最近你们也看到了，我团的阵地被小鬼子的大炮几乎夷为平地，伤亡惨重。”参谋长还想再说什么，只见侯德平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参谋长，让他们走。” 李二狗他们惶恐地一愣，不敢相信地瞄了一眼侯德平，然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立正行军礼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团部。 几天后参谋长将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递到侯德平手上，报告的结尾： 逃兵，三八二团三营一连上等兵班长李二狗一行六人，三天前潜入坂田联队炮兵阵地，炸毁大炮二十八门和两处弹药库，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六人与敌军展开了生死肉搏，最后全部遇难。 团长侯德平紧闭着嘴唇，眼睛潮湿了，他低沉地对参谋长说：“参谋长命令特务连派出特勤小组，潜入李家庄保安团驻地，救出李父，秘密杀掉保安团长和他小舅子。把李二狗他们六位记入阵亡烈士档案吧。” 一个月后特务连派出的特勤小组回到团部向侯德平报告，李父已救出，安顿在他亲戚家。保安团长已被处决，但就是没有找到保安团长的小舅子，在回来路过李家庄坟茔时，见到保安团长的小舅子被人吊死在一座新坟茔旁边的树杈上。胸前挂着的一块木牌上写六个血字：杀人者，李二狗。 听完汇报的团长侯德平一拍大腿惊喜地骂道：“没想到这狗日的还活着！”   作者简介： 辜英忠，喜欢与水打交道，江河湖海都曾留下自己的身影，喜欢码文字，在刊物、报纸上也发表过豆腐块小文，没啥耀眼的光环菜鸟一枚。回眸间，总会忆起曾经那彼岸的花开花落，面对渐远的时光，岁月从不绕道，怀念落幕已物是人非。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编辑：jing1qiu（静秋） 校稿：张秀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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