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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自我

 家在黄岛 2020-07-10

走出自我

张翠艳

她确信,她战胜了自卑,找回了自信,走出了自我。

在高中毕业三十年师生聚会庆典上,她平生第一次当主持人。这可能对有的人来说,都不是事,可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自卑纠缠了她半辈子,不用招,它即来,挥之去,是妄想。现在终于挥去,快哉快哉!

自卑,说来话长,也许最初是怕之故吧。上小学之前,似乎因为堂弟,她特别怕她二大娘。每当要出门,都先从住门口的墙沿(两家紧邻),悄悄探出脑袋,身子还藏在大门楼里,看看二大娘在没在。堂弟比她小三四个月,两人都由奶奶看着,奶奶重男轻女,偏袒她堂弟,她气不过,也许对堂弟做了什么。

等上了小学,还继续怕着。她班有个被同学戏称为“大王”的女同学,也不知这人有啥魔力,反正班里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乖乖听这人的。而她,可能天生嘴巴拙笨,不善言辞吧,就是入不了“大王”的法眼,被撂在一边,憋屈地“苟延残喘”。

这样的环境,让她封闭起来,处处小心,事事惧怕,很是自卑。语文老师让她读个课文,她都磕磕绊绊,哆哆嗦嗦读不成句。班主任说个什么不好的事,她就会脸红,心想:老师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她现在很庆幸自己当初没得自闭症,忧郁症,也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不跟父母、老师讲?自己柔弱的肩膀,幼小的心灵,又如何扛得动这些?这样跌跌撞撞,卑微地苟活着,最后她竟幸运地考入初中尖子班。

现在看来,初中阶段,应该是她过得最快活,最舒心,最阳光的时候。因为成绩还好(还没有达到现在学霸的级别),她成了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的榜样,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她很享受那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但她也很清楚,这些光环,并没有熔化她内心固若金汤的自卑,自卑依然盘根错节地驻扎在她心房。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有个声音在心里喊:“我怕,我不行,我什么也干不好。”她干了三年的卫生委员,相比较普通同学,要多一些锻炼的机会,也许正是从这些机会里,班主任洞察了她内心的自卑。所以,班主任会故意冷不丁地让她上台总结卫生事宜,她明明有万千的话儿,可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心里边也早敲开了鼓,砰砰乱跳。

稀里糊涂,她又幸运地上了高中。高中,那可是各初中学校尖子生的碰撞,她的成绩优势不再,光环也不再。她甚是失落,固有的自卑也似野草般疯长。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也变得越发复杂,她似乎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满意。五短的身材,雀斑的面容,丑陋的书写,土气的乡音……如潮水般袭来,令其窒息。

她只好“躲进小楼成一统”,将自己紧紧包裹,黯然神伤,只抠出一个小洞,瞅着外面属于他人的精彩。长久的封闭,让她变得踽踽独行,少言寡语,神情冷漠,似乎与世隔绝。而在同学的眼中,她却成了孤傲清高的人,当然,这是多年后与同学聊天才得知的,她哪有资本清高啊,是自卑使然。

当时,她所在的文科班,是个有故事的班级,同学们的情感世界很丰富。明着,有三对早恋的,暗着,也是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巨浪滔天。他们说着,笑着,挥洒着属于自己的浪漫青春。但这些都不属于她,她只固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孤芳自赏罢了。这诸多事情,她大多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背着这么厚重的外壳,藏着这样的心境,高考遭遇滑铁卢,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好在她又煎熬了一年,也如愿以偿。现在想来,她该为自己喝彩才是,心理抗击能力强啊,但她没有,就是自信不起来。

此后,上完大学,参加工作,出头露面的事,与她无缘,她随遇而安,简简单单,平平庸庸地生活着。

时光穿梭到今年,恰好是她高中毕业三十年。有一天,她赫然看到团支书发了一则信息,她是庆典的主持人,还要负责主持词。主持人,这可是个抛头露面、耍嘴皮子的活,这对自卑了半辈子的她来说,不是要夺命嘛。

她跟书记千恳万求,讨价还价,书记就是不答应,还一再鼓励她,说他看好她,她一定能行。书记之所以如此坚决,她很清楚是咋回事。书记就是要借此机会,让她突破自我,走出自卑的阴影。

在半年前的某个夜晚,他们通过微信聊天,彼此坦露了自己的心迹。原来他们都各有各的自卑,只不过在彼此看来,他们并没有因此看不起对方,都不算是事。书记告诉她,她那吃国家粮的光圈,反而让不少同学不敢靠近。那一刻,她心里又翻出那句话:我白自卑了。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在跟同学、好友聊天时,也聊过这些,同学的反应跟书记是一样的,他们觉得她做得很好,尤其钦佩她的文笔。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反思,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不是白自卑了吗?

接到主持任务的那天,恰好她与几个好友小聚,就把这事说了,好友都说她行,这是她的强项。她整理好心情,决定挑战一下自我。

说干就干,她冒着七月的流火,开始着笔主持词。根深蒂固的东西,要在某一天有所突破,并不是跺跺脚、表表决心就能麻溜办成的。她开始诚惶诚恐,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心翻滚着浊浪,仿佛决战就在明天。

她心里很清楚:凤凰涅槃,在此一举。她写了改,改了写,然后是一遍遍地读。本来她说话还算清晰,可读来读去的,都读成结巴了。本来很常用的字,也不知读啥了,调也混了,赶忙查字典,标注上,该断句的地方,也标注好,严阵以待。

这样准备了大约一周,在聚会的前一晚,她又是一通忙活,虽说还不是尽如人意,但她的内心风平浪静,入睡得也很坦然、香甜,要搁以往,这定是个无眠之夜。她隐约觉得,即便没有明天的展示,她已然趟过了那条自卑河。聚会的前一天下午,她还特意烫了个时尚的头发,除了结婚那次,这可是她第二次烫发,为自信增加砝码。不过,她没打算描眉画眼,擦脂抹粉,那会令其不自然。

2017年7月29日,是她人生里程碑的日子,自此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自卑。在她正式主持前,还有个小前奏。他们先驱车回母校,坐在原先的教室,听语文老师上班会课。后来,由书记随意点了几位同学讲话,其中就有她,这原不在计划之列的。她也没料到,竟然能腿不抖、心不跳、脸不红,嘴不颤,双手自然撑住讲台,侃侃而谈,如沐春风。

庆典正式开始,在同学的掌声中,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登上第一次真正属于她的舞台,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绽放笑脸,开启丹唇,清脆悦耳的声音奔泻而出,下面响起阵阵掌声。掌声如急骤的鼓点,激励着她在舞台驰骋。

没有一丝的忐忑、慌乱,心湖波澜无惊,平静如镜。她不像个初次主持者,仿佛是千锤百炼的老手。这些,都彻底颠覆了同学们对她以往的印象,好评涌向她。数学老师说她普通话好,孙同学说她声音如清泉击石,泠泠作响,还宛转悠扬,远在美国的李同学说她是后浪,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可她还是最喜欢赵同学的,可能因为她俩曾同病相怜吧,赵同学说:“真好,看你主持,我都激动,我还是那个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人……”

那一页已翻过,未来的路,她会自信满满地走下去。

她曾看过现在家喻户晓的李玉刚的一段小视频,李说他出道之前,曾为了生计在长春租了一房子,后来警察找上门,说报警人说这里,天天进来一个男的,出去一个女的。是啊,在那个年代,你又不是什么名角,男扮女装,最起码会让人误认为神经病,变态。最后,李玉刚说:“不要让自己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面,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的心中一直燃烧着火焰,要做一朵迎风绽放的花朵......”

李玉刚的话,也道出了她的心声,虽然她不是什么名角,仅仅是社会最底层的一员,但毕竟她也是一个生命,也向往有尊严地活着,快乐自信地活着,她就是想以自身为例,告诉那些还在自卑苟活的人,走出自我,其实没有那么难。

作者简介:张翠艳,家住开发区,教育工作者。教学之余,读读书,玩玩文字,摄摄影,钩钩玩偶,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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