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龙秃尾巴老李的传说（四）  文/王玉来 图/牛鸿志   六、侄孙串阴  自从黑龙成亲以后，莱疃村成了亲戚村，沙沟村求雨不能落下莱疃，每到三月三求雨，沙沟村老人必须事先与莱疃王家商议，然后一起祈求，成功率更高。据说在黑龙父母去世后，人们不再称呼黑龙为秃尾巴老李，出于敬重都称呼李老爷，龙王庙也改名为李老爷庙。沙沟求雨也有不灵的时候，但有莱疃王家人参与十回求雨八九回都能成功，有人说沙沟老李家后人不真诚，还是亲戚家面子大，也有人私下里说笑话，这李老爷跟咱一样可能惧内，这些玩笑话也无法考证。 话说李老爷成亲之后经过了很多年，其成亲佳话随着时间推移，人们传说渐渐淡了，毕竟是岁月如流水，在不断冲刷着人们的记忆，新的故事又不断爬上了人们的嘴巴。 我在采风过程中遇到莱疃村一个姓李的朋友，他今年50岁了，说起秃尾巴老李的时候，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打探求雨的事情，他说亲眼见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姥爷参与其中，他讲起一个个神奇的故事就跟说书一样，好像是真那么发生过，让我越发觉得秃尾巴老李故事的真实感很强。他姥爷王维丛，就是本村人，论起辈分是三小姐的侄孙，他喊三小姐老姑奶奶，叫黑龙是老姑爷爷。王维丛是莱疃村唯一一个见过成亲后三小姐的人。故事是这样的： 大约清朝末年，王维丛不识字，但是靠着一手好瓦匠手艺和一身好力气挣下了不少家业，良田近百亩，家里娶了四房太太，有八个子女，可谓是家道殷实，人丁兴旺。在他四十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日，帮邻居盖房完毕，东家设宴酬谢盖房的木工、瓦匠师傅们，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饭后觉得酒劲儿上来了，就赶紧往家走，到家时已经觉得醉的不行了，便上炕睡觉，这一觉睡大了，第二天上午都没醒，家人喊叫不应，太太们慌了，赶紧找郎中来看，郎中号完脉称尚有一丝余脉，胸有一息尚存，但是看不出是什么病，只说是你们家人勤加照料、观察，有什么新情况再说。可是一连三天老王头一直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家人更是着急，可束手无策，直到第三天半夜时才醒来，一起来就说饿死了、渴死了，家人们急忙烧水做饭，伺候着老王头吃饱喝足，家人们这才问到底怎么了？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老王头把儿女们撵回屋，这才给大人说起自己这几天的神奇经历。 那天在盖房那家喝酒之后，已经很晚了，感觉有人催促说是家中有人找，必须赶紧回家。等回到家中早有两个人等候在炕前，说是两个人，其实是黑白无常二位，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二位见了王老头不由分说套上绳索，拖着就走。王老头以前听老人说过，只要碰到黑白无常就是自己阳寿已到，可是自己还有四房太太和八个子女无人照料，特别是孩子多数未成人，自己不能死，就拼命往回挣，他平时虽然有一把子力气，可是任他怎么挣扎都不行，只能跟着走，其实是将他的三魂六魄拿了，人体依旧在炕上。 王老头被黑白无常拖着经过一段很长的黑路，走到关口，上面有三个大字，可惜他没上过学，不识的，估计是传说中的鬼门关，王老头更是害怕了，听说“鬼门关，人易去，却难还”，黑白无常将他交给了两个面相奇丑的家伙，生的说人不是人，说畜生不是畜生，一个顶着个牛头，一个顶着马脸，王老头知道这二位就是戏里面常听到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与牛头马面办交差的时候，王老头又苦苦恳求放在回去，说家里老婆孩子一大群，无人照顾，恳求宽限几年，牛头马面说，有什么冤屈到阎罗殿说去，我们哥俩没有权利放你，然后拖着就走，王老头想继续挣扎，无奈两旁出来很多恶鬼，连声恐吓，询问是否记得自己做的坏事？老王头说自己是个瓦匠，靠手艺吃饭，经常帮邻里乡亲打墙盖屋，没做过什么坏事。有两个鬼上来检查了他的身上，还有两个鬼快速翻着一个账本，查了一阵子，说“没有什么恶迹，过去吧”，就发给一个用黄纸做的长长纸片，上面写着字，还盖着几个印章，贴在前胸上，上面写的啥王老头也不认识，后悔在人世间没有上学，只好跟着继续前行。 过关之后来到一条大路，一眼望不到头，路面灰黄，两边开满了红色的花，这花不像是月季，也不是玫瑰，只是看着太红，红得吓人，似是用人血染成，这些花不仅让他害怕，还让他不解的是没有绿叶，远远望去，火红一片，如血染的地毯，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以此花引路，可通向幽冥界。在这条路上走着，王老头看见还有不少孤魂野鬼，呻吟哭喊，四处游荡，王老头不解就问牛头马面，他们回答是路边游荡的这些都是非正常死亡的，因他们的阳寿未尽，尚不能进入阴间，更无法退回人间，只能在这里游荡到阳寿结束再进入阴间。  不知走了多远，只能往前走，王老头想回头看看，结果什么也看不到，来的路早已没了，只能跟着继续走，经过了一块大石头（三生石）后，又来到一个很大很高的土台子，牛头马面让他沿着窄窄的台阶上了台子（应该是传说中的“望乡台”）回头看看阳间家人的情况，跟家人最后一次辞别。王老头不看还好，一望就看见自己的老婆孩子一大群在围着他哭，都很伤心，孩子最小的才只有两岁，王老头更是心酸，真是“望乡台上鬼仓皇，远望家乡泪两行，妻儿老小围身边，亲朋好友聚灵堂”。只能看，不能说，王老头又大哭起来，再次央求牛头马面放了自己，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儿。 然后，王老头也跟其他亡魂一样途径奈何桥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只碗，喝下了孟婆汤，这汤不是食材制成，而是自己生前的眼泪，由孟婆收集好熬制而成，只有喝下才能忘记生前的爱恨情仇（只有串阴的人忘不掉）。王老头喝下了孟婆汤后，来到奈何桥，他看到这个桥有三层，上层是红色的，中层为玄黄色，下层为黑色。生前行善之人才能走在上层，善恶各半的走中层，做尽坏事的只能走下层。桥下边是咆哮的河水，河里边有不少鬼漂在上面，传说是溺水而亡的还没投胎的在河里再受煎熬，只有为自己寻得替身之后才能托生，河里面多数是未成年的孩子，王老头看了很伤心。不管这事儿真假，溺水而亡就特别惨，学校老师和家长天天叮嘱孩子不要到危险水域去玩耍游泳，可就是禁止不了，每年都有不少儿童少年不听劝告，以身犯险，丢了性命，难道真愿意当替死鬼吗？当然这是题外话。 简短截说，王老头被带到了阎罗殿，这里有十位阎王爷，个个生得吓人，都黑着个脸，像戏中包黑子差不多。只要是死了的都要到这里排号受审，根据生前为人善恶的情况决定来生如何轮回，为人大善的可上天堂享福，为人善恶各半或是投胎为人，或是转为畜生，为人太恶的只能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千年之苦。这王老头也免不了，阎罗们先让他自己诉说为人善恶情况，他哭着说：“我王维丛，莱疃村良民一个，一生靠手艺吃饭，靠力气挣钱，不偷不抢，不坑不骗，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请您明察，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一大群，我死了不要紧，你们抓我来，等于害了我家里老婆孩子全家，求阎王放我回去，定会更加地积德行善，感恩你们的大恩大德，天天烧香敬奉您。” 王老头说完，阎罗也未宣判，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书吏样子，跟中间那个阎王耳语了几句，王老头被带进了另一个屋。进了这屋，王老头感觉好像是客房，不怎么恐怖。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大个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边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紧挨坐着，面带笑容，王老头赶紧跪下求饶。黑大个过来扶起他说：“不要害怕，我就是你们讲的黑龙老李，咱们是亲戚。”指着那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说，“论辈分你得叫老姑奶奶。”王老头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自己有个老姑奶奶，好多年前嫁给秃尾巴老李，再没有消息，还真有此事。他连忙叫了声“老姑奶奶好，老姑爷爷好，侄孙给您叩头了。”又要跪下被老姑爷爷制止，黑龙说：“这几日我们神游至此，听得是莱疃村有人在此受审，你老姑奶奶不知是谁，就过来看看，刚才过堂才知道你的身份，还真是亲戚，你阳寿未尽，善事未完。前些日子路过老家时发现我那庙已破旧，神像也褪色，我本家又无嫡传的后人，就托你在那边照看一下，以增加些香火，你觉得如何？”王老头一听阳寿未尽欢喜得了不得，急忙跪下，千恩万谢，将照料庙的事情应承下来。最后问：“老姑爷爷，老姑奶奶，能告诉我还有多少阳寿吗？”黑龙微笑：“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回去好好做事，一切顺其自然吧。”说完把王老头送出那屋，直接交给牛头马面。 人生的路总是来路长，但是回头看时却是一瞬间；阴间的路竟也是如此，去的时候王老头走了三天，往回走的时候却是一瞬，快得让他看不清路，也看不清方向，只有往回飞的感觉，不久便在空中看到自己的肉体了，牛头马面往下一推自己便跌了下来，正好落在身上，这时刻又是半夜时分，他刚好昏迷了三天三夜。 第二天王老头死而复活的消息传遍了全村，他别的活儿顾不上干，带领几个人修庙去了，还找人为神像重新上了颜色，从此这李老爷庙香火日益旺盛，每次干旱之时王老头都带领沙沟和莱疃村的百姓求雨，几乎次次不空。据说王老头能看到两边的事儿，村上哪个人即将去世他能提前知道，特别是85岁以后，据说他干不动瓦匠活儿了，在家卧床能听到坟茔上有人唱歌，便知道是哪家人即将故去，十分灵验。王维丛串阴之后增寿很多，一直活到1995年才辞世，大约享年105岁，他领人修李老爷庙五次，更新了五次神像，香火天天不断，到临死前还让儿孙替他上香。 七、神庙被毁 再说这李老爷庙虽然有像王维丛这样的人照料，但是也逃不过被毁的灾难。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来了一个“破四旧”潮流，一些人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旧的东西就毁坏，看见旧书就烧，看见老房子就拆，不管是不是文物，有没有保护价值，甚至将古树也砍掉，李老爷庙就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被毁坏，没人敢出来阻止，谁阻止有可能成为打击对象，甚至被打成反革命分子，王老头干瞪着眼看见庙被毁，神像被砸。 这砸神像的是沙沟村的二流子外号“小铁锨儿”。那一日，“小铁锨儿”赶着牵着两只羊上山去放，他将羊撒到山上就不管了，自己去偷桃子吃去了，等到快黑天时才想起自己的羊，赶紧去找。这羊是带腿的，哪里有草去哪，不能没人看管。“小铁锨儿”只顾自己偷桃子吃，吃完又找地方玩，没想到羊早已没了踪影，找到黑天也没找到，第二天在山谷里发现了两只羊的骨头，知道是被狼吃掉了。 这“小铁锨儿”本来就是个二流子，正经事不干的主儿，看到两只羊被吃，怒火胸中烧，附近正好是李老爷庙，他顿时将怒气洒在李老爷身上，指着神像说：“秃尾巴老李，都说你有神灵，我觉着没有，你要是有神灵的话怎么不给我看好了羊，我要惩罚你，说着在李老爷的神像上撒了一泡尿，还将神像用石头砸碎，然后把画像也给撕了，扬长而去。结果没出三日，这“小铁锨儿”在山上遭到了雷击，全身烧得很黑，几乎成了碳，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李老爷的破庙既没有人敢修怕被斗，也没人再去毁坏，怕惹祸上身。但是求雨也不灵了，人们私下里议论说，老李因为庙被毁和神像被撕儿心凉，不愿回老家了。  此后过了不少年，除四旧的风头过了。王维丛又组织人筹资维修李老爷庙，毕竟是自己承诺过。经过努力他筹到了一笔资金，但是估计不太够，不够也得修，虽然参与修建的好多人不要工钱，但是料钱还是不足，最后只剩下一扇门没有着落，眼看三月三快要到了，王老头急得坐立不安，想不出办法，一日中午，他在家中午休，突然梦见老姑爷爷说，不用再做新的，你家后边那趟闲屋大门很好，看你舍得不？一觉醒来记得梦中情景，急忙去后屋查看，用尺子一量，尺寸果然吻合，连忙将大门拆下来，送到庙上，一按结果严丝合缝，一点不差。 再说拉神像的蹊跷事儿，我的这位姓李的朋友亲自开车去的。当时改革开放十多年了，可能是1993年，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初见成效，人们渐渐富裕，我的这位朋友家里年年栽西瓜、种芋头，每年能多挣几千块。为了耕地、拉西瓜芋头出去卖，就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这时他姥爷王维丛已经一百挂零，不能下炕，只能坐在家里安排人和事。其中就派人到殷家台村殷式领（民间画师，2008年左右才故去）家订制了黑龙李老爷新的画像和神像，让他外甥开拖拉机去拉回来，走时姥爷嘱咐，一定要在车箱上搭个棚，然后让李老爷坐上去才好。而外甥根本就没当回事，没搭棚就开着车去了。等装上神像后，开车却怎么也开不走。殷式领知道是李老爷嫌乎没搭个棚，就从家里拿出一条毛巾被和几根竹皮子，将棚搭好，这才开动了车。我听到这里也质疑拖拉机轮下是否有石头挡着，可这位朋友说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东西阻挡，车就在平路上停着。 我的朋友还说了一件事儿令人感到不解。因为重修了李老爷庙，又重塑了神像，这年正月十五庆龙节时莱疃村民自发组织计划唱三天戏，差人去庙里抬了李老爷神像一起听，听到高兴处，有人看到李老爷面带笑容，红光满脸。原定唱三天，可是因为农忙唱到两天半的时候要提前结束，就在要抬神像的时候，有人发现李老爷右耳上银耳环不见了。所有的人就开始在地上到处找，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大家猜想是提前结束唱戏李老爷不高兴了，就决定继续唱，让李老爷听足三天。随着锣鼓家什一响，右耳环也找到了，没成想在李老爷右手里拿着呢。 当然民间关于秃尾巴老李的传说还有很多，一时间难以说完。看到这里，你会问现在秃尾巴老李的庙还在吗？具体位置在哪里？就在发文前几天我又去过沙沟东山寻找过。龙王庙2013年再次重建，仍然在沙沟东山脚下，庙里李老爷神像依旧在。因为荒山几次转包，李老爷的龙王庙也几次重建，据老人说现在的庙比以前小多了，香火虽然不断，但没有以往旺盛。开发荒山不说，关键是人心已不同往日，可能是容不下老李这个神了吧，当年的卧龙堑里放养了鹅和鸭，祈雨队伍不再庞大，祈雨自然也不那么灵验了。  文/王玉来 黄岛区铁山街办人。笔名山泉。坚定于杏坛，寄情于山水，仰慕山的高度，羡慕海的深度，以书为友，笔耕为乐，静心找寻生活中的美和快乐。 图/牛鸿志 教师。作品曾获第十届全国美展山东展区优秀作品奖。山东省青年画院画师。微信号：HuaLaoShi1226（花关索）。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主编：jing1qiu（静秋） 排版：jing1qiu（静秋） 校稿：shitoulpr001(若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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