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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图笔会 | 弯曲的烟蒂

 家在黄岛 2020-07-10

第 

9日

10月

截稿

文/王培仁

曼丽煮得一手好咖啡,常引得同学叫绝。久之,便在校外租住屋内摆几张旧桌、一把快壶、几段蜡烛,索性开起了“烛光Coffee”,一杯十元,第二杯半价。一时间,咖啡屋座无虚席,尤其周末,非预约不得进。

曼丽不仅收获着零用,还有幸收获了一份恋情。他叫金予,是同桌晓宇的表哥、邻校土木专业的学长。那天为金予庆生,晓宇和一帮老乡来曼丽的“烛光Coffee”屋,金予的优柔气质和儒雅谈吐,引起曼丽的注意。

此后,金予也成了“烛光Coffee”的常客,彼此也就熟络起来。后来,金予成了曼丽的帮手。再后来,互表仰慕双双坠入热恋中。

世道轮回,人心向变。这不,金予心仪的出国读研念博,成了一个不小的疙瘩。曼丽认为:受金融危机影响,正值全球性经济低迷,同时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机遇,不可错过创业的黄金期。

周二晚,来喝咖啡的人并不多,曼丽请晓宇帮忙照应,自己和金予坐下来:“金予,出去读研真的那么重要吗?”

金予把头一点,不加思索地说:“真的很重要,起码在我心里是这么想的。”接着又说:“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有更高的学识。”

曼丽捧着杯,耐心地说:“外面的世界不全是真理,大量的海归就是最好的注解。再说,创业也不影响修学啊。”

金予猛喝了一口咖啡,无奈地说:“这也是我爸妈的意见。”俩手捧着杯子,唯恐闲下一只手来,就会没地方放,不禁又下意识地喝了一口。

曼丽想起平时和金予在一起的日子,总感觉哪儿不对付,一时也说不出来,现在明白了,那就是一种清高,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一种被理想化了的清高。

曼丽笑了笑:“读书是为了致用。现在,‘用’比‘学’重要。”金予不以为然道:“没有高学,何以典用?”

烛光俏皮地跳了一下,发出“嗞嗞”声,曼丽感觉那截蜡烛都在嘲笑她。原以为脱俗的人都传承着高雅文化,现在看来,高雅文化里竟也形色各异。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曼丽在经过片刻沉默后,无奈地吟起了曹操的《短歌行》,右手抚着杯子,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在桌上随节拍跳跃。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金予从麻木中醒过神来,把手搭向那跳跃的手指并附和着,好像又回到快乐的从前。

这是她俩经常咏吟的,吟毕会心地对视一笑。金予不失时机地感慨:“正因为山不厌高积其石,海不厌深积其水,人又怎能裹足不前呢?”

曼丽的嘴角微微一翘:“你想追求学术一脉吗?”金予把头一摇,很干脆地说“不,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实业兴邦。”

“当下时事,正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大好时机,改革开放到了关键期,不论大才小才,都在争先排序择位,‘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再看那批量的海归,不正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吗?”

金予连连点头:“是啊,遍观环宇三匝,唯我中华月明。我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才要追求更高的起点。”

曼丽心中暗叹一口气:虽说万般皆下品,可读书不力行,终于是呆子。但面上还是很平静地说:“只怕归来时,已时过境迁,正所谓时不我与。”见金予不说话,又追问道:“你计算过学成归来的时间吗?”

金予十分肯定地说:“七至十年吧。”曼丽微微一笑,“一毕业就回国,充其量就是一根海草。就象在香港学了驾照,回大陆开车,方向盘就不在一边,上路能保证安全吗?”

金予一时语塞,端起咖啡,大口地喝着,好像真的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曼丽晃动了几圈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在实习期间,要想接触高端的核心技能,至少要五至十年,也就窥得一斑。要想知全豹,非二十年以上不可。你想想,三十年后的东西方,会是什么样的格局?或许,大唐盛世也该问世了。”

金予两眼盯着杯子,紧闭着嘴唇,默默无语。看得出,他内心在作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

“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不是几年学习就能改变的。”曼丽一脸的诚挚和期盼:“我们的传统文化内敛,重为人;而西方文化外扬,重处事。虽说并不矛盾,但在意识形态里却是棱角分明。这是你的哲学观点,也曾让我受益匪浅。”

平时滔滔不绝的金予,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或是受父母洗脑还没适应过来,又或是他今天根本就是来倾听曼丽的数说。一时僵在那里,就像镜头下的演员,情绪已经进入角色,可导演迟迟不说“开始”。

喝咖啡的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他俩的谈话始终没有结果。看到金予紧绷着的脸,曼丽几次欲言又止。这时,墙角的那桌因口感与晓宇争执起来,曼丽扔下一句“你先考虑一下”就过去了。

等曼丽处理完争执,转过身时,金予已经走了,留下一只空杯和大半截烟蒂。

曼丽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来,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单肘支在桌上,不经心地抿着,左手横盘着右肘,两眼盯着那大半截烟蒂思忖:金予只有在应酬时偶尔抽烟,今天他是在自我应酬?

再看那截烟蒂,差不多抽了一半,就被掐灭在烟灰缸里,从那弯曲程度来看,掐烟的力度不小,可知掐烟时的决心之厉。

晓宇走过来,见曼丽一脸凝重,反倒不知从何说起,紧靠着曼丽坐下来,用手勾住她的腰,算是一点微弱的抚慰,口不对心地说:“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曼丽白了她一眼,长吁了一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咖啡百味,人心也是一样。”见晓宇发楞,就直白地说:“爱情就像一只倔羊,不经心时找上门,用心了才知累,牵着不走,赶着倒退。”

“哈——哈——哈——”,晓宇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但愿,但愿我能撞只‘喜羊羊’——哈哈。”

作者简介:王培仁,胶南人氏。敬山畏水,修心养性;多感生活,少与人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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