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劫之五

五、报恩情小姑拟嫁，赴戎机玉麟从政

       梅小姑与干妈王老太太在安庆度日本来艰辛，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王老太太拜佛途中又摔断了大腿骨，在乡邻的帮助下，梅小姑背回干妈。老太太卧床不起，梅小姑千里寻玉麟的愿望就实现不了。合当有缘，乡邻中有一秀才，学得祖传中医，每每帮梅小姑来照料老太太。天长日久，秀才看上了勤劳、内秀的梅小姑，托七姑八婆来王老太这里说媒。

       王老太视梅小姑为亲生女，当然不清楚小姑早恋上外孙玉麟。何妨外孙玉麟远在衡阳，早先来信要成亲了。再说把小姑接来家中，头尾一算也过去十来年。梅小姑从十几岁的小姑娘，早成为二十几岁的大姑娘。现小姑早误过婚期，年岁也确实老大不小，难道让小姑侍奉自已一生不成？王老太见这穷秀才人品不错，待人接物得体，更对小姑有情有意，也算个门当户对的，马上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梅小姑知道王老太对己有再生之恩。婚姻之事原本就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父母早亡，这王老太就是再生之母。奈何王老太答应了这门亲，只可惜，不知小姑心中的爱已全部给了玉麟。梅小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面对那位穷秀才？

       梅小姑不肯抛下病中的王老太，马上就嫁人。她对穷秀才提出要求，若娶小姑，须带上干妈王老太太。穷秀才见梅小姑同意嫁给自己，心早生喜，马上承诺侍奉王老太太一生。梅小姑又说，要待到干妈完全康复，再办婚事。穷秀才见馒头快吃到豆砂边了，再等几日又有何难？当即允诺娶亲的日子由王老太决定。

       先把梅小姑细心料理王老太康复之事按下，再说正当衡阳彭玉麟欲迎娶梅仙姑娘之事。可恨老天爷不肯成人之美，造化弄人，彭母计定的调包计，因主角梅仙得急病而告破。不久，玉麟也知道了母亲的良苦用心，用梅仙姑娘替换梅小姑。彭玉麟对梅仙姑娘十分同情，反正自己不急，这婚事就拖下去了。彭玉麟其实是把梅仙看作梅小姑，写下诗：

藐姑仙子真清艳，

香雪肌肤瘦玉身。

愿嫁春风谁作主？

全凭青女是冰人。

       彭玉麟的人生路途稍有起色，从族人夺其田的困境中走出来。彭玉麟投衡州协标营充司书，可月支饷以养家。衡州知府高人鉴，对彭玉麟又极为称赏，并招其入署读书，旋补附学生员。

       玉麟突然得知，远在安庆的舅舅亡故，梅小姑细心料理受伤的外婆，尚待阁闺中，不胜感慨万千。玉麟又想起风烛残年的外婆，不知有几多悲痛。玉麟心里很难受，他跟母亲商议，舅舅亡故之后，要把外婆和姨妈接到渣江来奉养。彭母为儿子的孝顺所感动。她不知，儿子固然是要奉养外婆，更重要的是玉麟又要和“姨妈”在一起。

       玉麟在一幅梅花画上写下了：

前身许我是林逋，

输与梅花做丈夫。

莫笑藐姑太消瘦，

仙人风骨本清癯。

        玉麟由于自已在协标营中军务繁重走不脱身，即差早年曾走散的小弟彭玉麒，带一封信给梅小姑。“皖水分襟整七年，潇湘重聚晚春天” 彭玉麒带着兄长玉麟的亲笔信，碾转去安庆，要接回外婆与梅姨，到潇湘渣江颐养天年。

       彭玉麒与兄彭玉麟长得到有几分相似。外婆一见，以为是从小抚养大的玉麟回来，喜不自禁地流下眼流。玉麟离开安庆，掐指一算有七年了。今玉麟军务在身，派小弟彭玉麒来接外婆与梅姨，一家人又可团聚了。

       王老太儿子亡故后，当然愿往女儿亲家衡阳渣江。虽爱婿彭鸣九英年早逝，女儿、外孙彭玉麟都是一手抚育成人，颐养天年当属应该。只有这梅小姑，与彭玉麟有姨甥之称而无血缘之亲，两人年纪相约，青梅竹马，情愫渐生，至私许终身。热恋数载而又离别七年了该如何面对？梅姨的这些心事，小弟彭玉麒是不得知的。彭玉麒只知这梅姨是外婆的干女儿，也是彭玉麟、彭玉麒的梅姨，更何妨这七年来，梅姨一直在照看外婆。他只奉兄长之命，带外婆梅姨俩回衡阳渣江老家。

       王老太看到梅小姑面有难色，以为只是割不舍与穷秀才的姻缘。梅小姑与穷秀才在前年定下亲事，奈何王老太身体一直未曾康复，也把梅小姑的婚姻耽误至今。王老太眼见梅小姑尚待字闺中，心存善念。要不，就先把梅小姑嫁了，自已随小外孙彭玉麒去衡阳吧！主意既定，王老太决定让穷秀才赶快迎娶梅小姑。

       梅小姑得知干妈要把自已嫁出去，即对穷秀才说：“当初我承诺这门亲事有言在先，要待到干妈完全康复，再办婚事。而今，干妈并未完全康复，我这忍心违背诺言出嫁呢？”这穷秀才这年与梅小姑相处，也了解她的为人处世。更何妨自已也是识文断字的，这一个“信”字是何等要紧的，人无信不立嘛。他也没有坚持立娶梅小姑。

       再说彭玉麒，听外婆说梅姨对她的护理，可谓无微不至。端茶喂饭自不必说，擦尿洗屙也是贯常之事。此等好姨，满天下如何可寻？现又奉兄令，毋必将外婆与梅姨带回衡阳渣江去。兄长彭玉麟还特意给小姨写了一封信，信中还夹了一首五律：“昔闻蒸湘水，今日到衡阳。树绕湘流绿，云开岳色苍。弟兄惭二陆，父母难双康。风土初经历，家乡等异乡。”他尽量写得浅显，为的是让小姑看得懂。怕小姑不明白“二陆”的典故，又在旁边用小字注着：“系陆机陆云，兄弟二人以文才名世。”玉麟相信小姑是时时刻刻在想着自己的。

       梅小姑读懂了玉麟的信，更读出玉麟的心。她任由着命运又一次漂泊，漂泊着向乱世中的衡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