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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为什么那个人只有一条腿?”

 俊熹麻麻小宇宙 2020-07-11

妈妈,为什么那个人

只有一条腿?

没有兴趣班的晚上,吃完饭,我们一家会去公园散步。但通常,我们去散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公园也没有什么人。我和小马爸打着手电,小马骑着平衡车,或者推着行李箱。

有几次,我们都遇到了一个拄着双拐,只有一条腿的大爷。我们一家是一边聊诗歌,一边散步,那个大爷,常常在公园的湖边唱歌。因为天黑,公园没人,很寂静,远远的,我们就能听见对方。

有几次,我都很紧张。小马似乎没有留意到,我主动去说,看,那个老爷爷只有一条腿,可能有点奇怪。而我如果没提前告诉小马,我们也生怕正面遇到了,小马会当着人家的面问我们,那个人为什么只有一条腿,那种情形可能会万分尴尬。

小马爸还曾悄悄和我讨论过,要不要提醒儿子一下,一方面毕竟小马从来没有见过残障人士,怕他被吓到,另一方面,也怕他忽然当着人家面问起来很尴尬。

或许是我们很小心,有时会特意绕另外一条路,避开正面撞见,或许是大爷也怕会吓到孩子,好几次,大爷听见我们在谈论诗歌,有小朋友说话的声音,就默默的走了,或者径直到漆黑的长廊里坐下了。

有一个周末,吃完早饭,我带小马出去散步,刚一转弯,我们就遇见了那个大爷在我们前面几十米的地方,拄着双拐前进。小马立刻喊我“妈妈,妈妈……”我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我也知道,这个距离我们谈论什么,大爷都会听到。

我很紧张的立刻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觉得我们现在讨论这个不太合适。你可以先忍住你的问题,让问题在你肚子里转一会儿,我们快点跑步到前面的小湖边,我们再讨论吗?”

小马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很适合讨论的契机。至于为什么,我们跑步到前面的小湖边,我再告诉你。咱们来比赛吧。”

通常,小马有问题,会即时的提出来,我们当下就会讨论起来。我知道让他忍住不问,是很煎熬的,所以,我想通过游戏和比赛的方式,让这个有点难的过程,快一点过去。

我数123,我就跑了起来,小马骑平衡车,速度也很快,我们超过那个老爷爷的时候,小马还回头看了个仔细,车的方向都失控了,七扭八歪的,我们一直跑到了小湖边,把那个老爷爷远远的落在后面,坐下来,我们才开始对话。

我说,“你刚刚是不是想问,那个老爷爷为什么只有一条腿?”

小马说,“不是!我想告诉你草地里有很多狗粑粑。你不要踩到了。”

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Ummmmmmmmm,那是妈妈想多了。我以为你想要问我那个人为什么只有一条腿。因为我们离那个老爷爷太近了,我们的谈话他会听到,妈妈怕他听到我们在讨论他,会让他不愉快,就不想你在那个时候问我。”

”但,那个人为什么只有一条腿?”

“妈妈觉得,他的那条腿,看上去像是截肢了。”

“是因为糖尿病,把手和脚都砍掉吗?”小马看上去很忧虑。我的确是给他讲过,胰腺的作用,什么是糖尿病,糖尿病如果血糖控制不好,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小马以为那个老爷爷是因为糖尿病截肢了。

“也许是。你想到了其中的一个可能。也许不是。截肢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出了交通事故,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不把腿截掉,可能就没办法继续活着。比如,腿上得了很严重的病,为了防止扩散到身体的其他部分,需要把腿截掉。”

“以后一直都一条腿了吗?不会再长出来吗?”

“对。”我猜他想到了壁虎。我家有一个绘本,讲到过畅想未来的医学技术,或许人类可以找到壁虎组织再生的秘密,让那些截肢的人,可以再生出新的四肢。

“目前可能是没有办法像小壁虎甩掉尾巴那样再长出来。但是现在的技术,也可以加上义肢,让他可以像我们一样走路。”

“什么是义肢?”

“嗯,现在老爷爷只有一条腿,他需要拄着双拐才能走路。义肢就是,在他截断的那条腿上,再接上一个金属做的腿,可能是有金属的腿骨支撑着,有硅胶做的肌肉可以包裹住金属的腿骨,也有金属做的脚,可以撑住身体的重量,经过学习和锻炼,可能就不需要拐杖,也可以像我们一样走路了。”

“就是假的腿吗?”

“嗯,可以这样理解。”

小马想了很久,然后问我,“那你为什么怕我问你?为什么怕他听到?”

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老爷爷是怎么失去了那条腿的。我担心,他听到我们在讨论他,会让他想起自己失去那条腿的经历,会让他很不开心。”

“可是他很开心!我看见了,他还在笑呢!”

“是的,我也看见了。但我想,他是现在很开心,并不是失去腿的时候也很开心。当着别人的面去讨论别人身体上的缺失,是很不妥的。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和我们不同的人。有眼睛看不见的,有耳朵听不见的,有没有腿和手的,也有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有个子很高的,也有非常矮小的,有说话快的,有思考很慢的,我们得接纳和尊重这种不同和差异。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每个人都不一样。”

“对,你说的很对,每个人都不一样。那个老爷爷只有一条腿,他的确是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但他也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地方。之前有几次,晚上我们听见有人在湖边唱歌,就是这个爷爷。他喜欢唱歌,和我们一样。他拄着拐杖大步大步的走路,锻炼身体,他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强健体魄,和我们一样。他总是晚上来公园散步,我猜他也和我们一样,在家里吃完晚餐,出来散步看月亮。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不一样中,又有很多一样和相同的地方。”

“他很有劲儿,像爸爸那样。”

“对,他拄着双拐,走路也飞快。他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非常的乐观和向上,让妈妈也感受到那种力量。就像你说,他还在笑呢。这很不容易,需要内心很多的力量,勇敢又坚定。”

“如果下次我们见到他,我说爷爷好,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我猜也是。”

后来,我们有几次遇到坐轮椅的人,遇到驼背很严重,弯着腰的老人,小马还会想起那天我们的对话,等我们走远了,才跟我说“你看我都忍住了,没有在那个人身边问你。你觉得我棒不棒?”

事情过去有一阵子了,有天小马在家里画画。他画了一个一条腿的人。他叫我过去看,说“这就是那个老爷爷,我今天在市场上遇到他了。”

我说“哦。你画了那个老爷爷。”

“他手里还拄着拐杖呢!”小马说着,又在小人手上添了两笔。

然后,他忽然一笔上去给小人画出了另外一条腿。他说,“我给他再画一条腿。他就可以寄几走路了。他一定很高兴。”

瞬间被孩子纯真又美好的小心思深深的打动了。

“你现在是神笔马良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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