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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背影》中，朱自清见到家中破败境况，簌簌地流泪；看到父亲买橘子的情形，偷偷地流泪；望着父亲消失的背影，默默地流泪；读到父亲的家书，心酸地流泪。 不到1500字的《背影》，朱自清竟然流了4次泪，惹得多人诟病，就连大作家余光中也曾在文章中批评他在这里流的泪“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在笔者看来，作为一个敏感多情的文人，朱自清和我们普通人的情绪状态本就不同，再联系他和父亲之间分分合合的复杂关系，可以想见，其实，他的这些泪流得其实并不泛滥。 1、朱自清的父亲，因纳妾致家道中落《背影》写于1925年，但写的却是8年前，也即1917年的事情。 那时，朱自清在北京大学读书，父亲朱鸿钧特别爱纳妾养小，在宝应短暂任职期间，娶了好几房姨太太，还把一个淮南籍的潘氏带回了扬州老家。 之后，朱鸿钧被调到徐州任职，依然不改恶习，接连纳了好几房姨太太，嚣张跋扈的潘氏听到这件事，醋劲上来，跑到徐州大闹，弄得大家十分尴尬。朱鸿钧只好花大价钱把那些姨太太打发掉。 钱财散尽，亏空巨大，朱鸿钧被上司怪罪下来，丢了公职。而年迈的祖母因为经受不了家庭变故的沉重打击，也撒手人寰了。朱自清此次回家，主要是为祖母奔丧。 作为一个没有自立，尚需仰仗父亲供养的大学生，朱自清对父亲的所作所为虽心中不满，但终究不敢发作，于是，他看到满院狼藉，想起祖母，簌簌地流下泪来。这次流泪，除了因为怀念祖母，更多的也是因为心中积压的郁闷情绪太多，只能借助眼泪来发泄。 2、朱自清和父亲水火不容，以至有家不能归经过上述变故，朱鸿钧背上了沉重债务，后来勉强找到差事，也总是入不敷出，家中生活每况愈下。 朱自清则终于熬到了大学毕业，不用再靠家里。他谋了教职，娶了妻子，本以为可以自立了，没想到，他却仍是连半点经济支配权都没有。 他在扬州一中学担任教职，但因校长和他父亲朱鸿钧是至交，所以他的薪水竟然自己没法领，而是由学校直接统统交给朱鸿钧。这令朱自清十分恼火。 另外，因为家道中落，朱鸿钧心情一直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而朱自清的妻子却偏偏是个爱笑的女子。 因为朱鸿钧不许她笑，说她“家里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笑”，所以，自嫁到朱家，她便再不敢笑了。 公公的训斥，令朱自清妻子每每暗自落泪，郁郁寡欢。朱自清看妻子如此，心中不悦，便以此事为素材写了一篇小说《笑的历史》。朱鸿钧看到小说，勃然大怒，大骂朱自清不该令家丑外扬。 朱自清和父亲之间的积怨更深了，一气之下，他便离开家，到了外地谋职。 后来，为了缓和矛盾，朱自清带着妻儿归家，没想到父亲不是不让他进门，就是怒气冲冲地与他吵，心灰意冷的朱自清愤然离去，发誓再不回家。父子之间的关系跌至冰点。 3、父子和解，造就《背影》1925年，朱自清到清华大学任职，那时，他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为了维持一家老小生计，他不得不辛苦谋生，被生活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面对众多儿女，他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厌烦。他说自己像一个背了壳的蜗牛，虽能勉强行走，但终究无法轻松自由。 而今，做了父亲、饱经沧桑的朱自清，终于开始换位思考，理解了父亲打拼的不易，与父亲有了同病相怜之感。比如，他曾在《背影》中这样写：
另一边，尚在老家的父亲朱鸿钧，逐渐老迈，各种疾病纷纷找上门来，他开始越发思念这个自己曾倾注心血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来。 他给儿子写了一封信，不再提以前的恩怨，只谈生活琐事。作为一个曾经那样强势的父亲，能探下身子，给儿子写这样一封信，想必一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鼓了极大的勇气的吧！ 朱自清此时已对父亲放下芥蒂，只是不好意思也不知如何低头向父亲示好。父亲主动发过来的这一封“求和信”， 令朱自清心中酸楚，五味杂陈，万般情绪竟不知如何宣泄才好。 他终于在泪水中明白，父亲，那个曾经如此强势的父亲，而今真的是老了！ 父亲之前的所有不好，瞬间烟消云散，而父亲送他去车站的背影，则在他脑中一直挥之不去。 曾经水火不容的父子，终于在那模糊的背影中达成了和解。 4、《背影》背后，蕴藏了太多复杂情绪朱自清的《背影》，之所以感人，不只是因为展现父子深情，更多的是因为其背后蕴藏着的诸多错综复杂、矛盾难解的事情。 朱自清的《背影》，之所以厚重，是因为它反映的除了与父亲的和解，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饱尝生活艰辛之后，对父亲的理解和悔悟之心。 朱自清把自身对沧桑人生的伤感，对艰辛生活的无力，对父子关系变化的深刻感悟，一股脑地塞到了《背影》中，使得《背影》虽短却重，似浅实深。那浓得化不开的一切情感，都被朱自清凝聚在了那四滴晶莹的泪花中，闪闪发光，历久弥新。 年少时，读《背影》，读得太浅，只觉得朱自清太矫情；长大了，历过了沧桑人生，再读《背影》，不仅不会觉得矫情，反而觉得朱自清太有才华，有才华到甚至只用不到1500字，就写尽了沧海桑田、人生百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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