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看戏日记 | 再谈京剧《珠帘寨》

戏剧传媒 2020-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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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30日晚上在太原文源巷梅兰芳剧院观看京剧元旦献礼剧目《珠帘寨》之后，连夜写了一篇《新元喜逢<珠帘寨>》的看戏日记，2018年1月2日上午看到山西戏剧网发出后，总觉着意犹未尽，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说，不妨就让我再来谈一下对这个剧目及其演出的其他观感吧。

▲图为京剧《珠帘寨》现场演出剧照

有资料介绍，《珠帘寨》最早的演出版本产生于徽汉班时期，初始剧名为《解宝收威》，按照现在看到的故事内容，其实这个剧名还是挺生动贴切的。后以《珠帘寨》具名出现在京剧舞台上，并成为谭鑫培、杨宝森的代表剧目，余叔岩、马连良均继承演出，言菊朋演出时增加了《烧宫》一折，促使剧中主人公李克用由开始时的净行扮演改为后来的老生扮演，且久演不衰，在京剧观众中可谓家喻户晓。

过去编剧有多种方法，不管主题立意如何，往往会结合演员的行当与流派，特别是演员所拥有的艺术功底，《珠帘寨》应该是考虑了演员能文能武的艺术特点锤炼而成的。如前半场基本是文戏，用一折戏的时间叙述了李克用怎么被谪贬到沙陀的经过，其中谈到他在“唐室驾前为臣，屡建奇功，圣上恩赐殿礼。唐王见他左眼大比龙，右眼小比虎，认为义子于殿下，封为世袭晋王。只因那年得胜而归，圣上见喜，在五凤楼前大摆筵宴，庆贺他的千秋。内有国舅段文楚，笑他坐席不正，礼貌不周，怒恼了李克用，掀席将其抓过来就摔，并摔在了丹墀，段文楚当即口吐鲜血而亡。唐王大怒，将他推出午门就要问斩。多亏恩官程敬思，连保数本。死罪已免，活罪难容，将他贬在沙陀为民。一路而来，那些个番王要与他比试较量，是他将九九八十一斤定唐宝刀，哗啦啦啦，耍了数路。那些个番王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个拱手来降。他收了二位皇娘与几家太保，在沙陀朝朝饮宴，夜夜笙歌，好不快乐人也”时，反倒觉着这一部分确实该是净行扮演可能会更好一些。

不过，看了山西省京剧院老生演员盛志强以本工扮演李克用的表演状态，能感受到李克用自傲、莽撞、自恋、随性的性格特点，舞台上的李克用，虽穿着官衣，蓄着白髯，寡寡欲欢，但埋在心中的诸多不服，时不时地可以暴露出来。如他对皇臣也是学生和恩人程敬思时软时硬、时热时冷、时亲时疏、时笑时怒的态度，特别是当他看到程敬思送上两箱珠宝的隐隐激动和收下珠宝后依然不答应出兵的双重表现，能看出来李克用个人性格上的多面性。

▲盛志强在京剧《珠帘寨》中扮演李克用

唐僖宗被黄巢军逼迫的逃离了皇城，程敬思搬兵心急如火，李克用却按兵不动，面对谕旨，都敢一把夺了过来，当做废帛一张。而这些细节在舞台上出现时，盛志强的表演无疑让李克用对天子的不满和内心强大传递给了观众，觉着他确实是受了委屈，你皇天老子有了灾难，想起我来了，那当初你为啥要把我谪贬到沙陀呢！

有时候，戏剧的编写方法真是说不来的出人意料，当李克用对程敬思不睬，程敬思束手无策的时候，大太保李嗣源却愿意帮助去运动二位皇娘。因为李嗣源作为身边人，他知道李克用日常该是多么的惧内，走“夫人搬兵”路线成了后半场演出的重头戏。

▲李国辉在京剧《珠帘寨》中扮演程敬思

程敬思这个人物不是很好演，原本是皇家近臣，按照谕旨，前来沙陀紧急搬兵，而偏偏遇到李克用不念旧交，不讲恩情，只收珠宝，不肯出兵，弄得一个堂堂皇臣大人，不得已走了“夫人搬兵”路线，那就得在塑造人物性格时半装糊涂半清醒地试探着往前演进。扮演者李国辉，恰恰具有理解和驾驭这个人物的艺术能力，言谈举止，说是官，像官，说是学生，又像学生，说是二位皇娘的配合者，就是配合者，反正有一条，我必须完成搬兵任务，任由你李克用如何使性子，我都不会生气发火，这就让观众深刻地领会到了李国辉在许多时候赋予程敬思微微笑容中的上等聪明，最终以出兵取胜。

▲郭娜（右）与张亚丽（左）在京剧《珠帘寨》中分别扮演大皇娘和二皇娘

这里必须谈一下张亚丽扮演的大皇娘，当时不知道怎么会觉着在她身上有晋剧人的影子，但现在在脑海里回放她的整个表演，确与当时的印象大相径庭，越品越觉着火候把握的特别好。其实，大皇娘在剧中并没有多少戏，出场后主要是陪着二皇娘折腾，有时候怀抱佩剑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样子，不温不火，有时候会对折腾李克用的二皇娘提个醒，“啊！贤妹！老大王披挂来迟，也未可知，你、你怎么要杀他呀？”那种大皇娘位置应该有的矜持和端庄，都在张亚丽的表演中反映了出来。

扮演二皇娘的郭娜是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时间并不太长的艺术新秀，只见她穿着旗服，登着旗鞋，戴着旗花，棱角分明的扮相中，自带着几分厉害，形象地把二皇娘的人物性格、曾跟随过番王的阅历，干净利落地呈现在了舞台之上。一会对李克用采用的是连哄带吓的口吻，一会对李克用送去的是温柔体贴的神情，一会声言要杀要砍李克用，一会则偷言娇声密语李克用，“得胜回来呀，咱们是另有好处！”直把一个“少夫人”在“老丈夫”面前的蛮横、娇撒、掌控、调皮等人物性格表现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

▲盛志强（右）与李国辉（左）在京剧《珠帘寨》中分别扮演李克用和程敬思

▲王科科在京剧《珠帘寨》中扮演李嗣源

传统戏的魅力在这出戏里有很多表现，从行当上看，老生有了，李克用，程敬思，青衣有了，大皇娘刘银屏，二皇娘曹玉娥，小生有了，李嗣源，看来该丑行和净行出场了。果然不假，当舞台上正在酝酿收拾珠帘寨寨主周德威的时候，出来了一个中军模样的角色，只见他鼻梁上涂着豆腐块，下巴处挂着山羊胡，身上穿着黄马褂，连他接下来的马倌身份都是从另一位青年马牌子手中抢过来的。此时的丑行是点缀，其实也不是点缀，而在剧中弥补了许多主人公无法表达而故事内容又需要表达的内容。如他会一起跟着主子李克用唉声叹气，也会通过自己的情感抒发，说出来李克用无法说出的内心活动，剧目还单单在舞台中央的土丘上支起了一只战鼓，专门让老马倌当了一回击鼓助阵的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