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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我从乡下搬到城里居住。那时自己在城里没有房子，要想在这里安家，只好临时租房居住。 一个朋友听说我要租房子，介绍说：“有一个人家不错，我以前在那里住过，你要是有意的话，我带你去看看，也许现在没租出去。”  既然是朋友推荐，自然心中就多了几分信任。于是找了一个星期天，朋友带着我去了那户人家。 这家房东的男主人姓刘，住在城东的一个菜市场边上。家中有四间正房，两间南屋，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看上去拾掇得规规整整、干净利落。我这个人喜欢清净、整洁，一进门就产生了好印象，觉得这应该是一户讲究卫生和有些格调的人家。 那天房子的女主人在家，她三十五六岁的模样，中等个子，面容清瘦，笑容可掬的，说话嗓门比较高，看上去挺爽快，应该是个不难相处的人。租房子不是件小事，遇上好的房东，双方都愉快；要是遇上难缠的房东，会产生一些磕磕绊绊甚至大的矛盾，这样就不好了。 她家要出租的，是最西边的一间正房，有十几平方米。也赶巧，房子当时尚没有人租住。房东两口子有一个儿子，七八岁的样子，刚上小学二年级。另外的三间房子，夫妻两人住最东边的那间，中间是堂屋，西边住着他们的儿子。那个时候，家里也没有多少现代化家具和电器，所以看他们住的那三间屋子里面，也还宽敞。否则，他家也不会将一间正房租出去。  我和妻子搬到城里，除了要带来床具、写字台、大衣橱、电视、饭橱、锅碗瓢盆等必用的生活用品，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老家。三岁多的女儿平时也留在父母那里。所以也不用占多大的房子，拥挤一些不要紧，只要够用就行了。再说了，租的房间多了，租金也多，那时工资收入少，负担太大。 看中了房子，就开始谈价钱。女主人笑着说：“今年人家往外租房子都涨价了，咱既然是熟人介绍的，就还按原来的价格吧，一个月15块，一月一结。至于水电费，除了洗洗刷刷，照明，也没有什么大功率的电器，花不了几个钱。家里有电表、水表，到时看看总数，你们看着给，好说！” 我也是个痛快人，不喜欢斤斤计较、讨价还价，见女主人这么爽快，就高兴地答应了。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租房子要写书面合同，白纸上落上黑字。房费还要一次缴半年或者一年的，要是租期未满就搬走，剩下那些预付的房租是退不回来的。那时一是靠互相信任，二是讲究来去自由。如果你不想租了，缴满实际租住天数的租金，随时就可以搬走，房东不会有任何意见，更不会提出一些额外的要求为难租客。  过了两天，我就正式搬到这里居住了，为了方便起见，这里暂且称男主人为刘家大哥，女主人为刘家大嫂。第一次见到刘家大哥，正好赶上我搬家那天。他高高的个子，四方脸膛，肤色白净，说话慢言细语，走路沉稳有力，见到我们开口就笑，非常热情。他刚从外面回来，二话不说，放下自行车，就帮着我们往屋里搬各种东西，我们觉得不好意思，他却乐呵呵地说：“从今往后咱们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个啥！”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歇一下，我们劝都劝不住，直到帮我们把全部家当搬完。 刘家大哥在县里的棉油厂工作，当年是接的他父亲的班。他父亲在城南一带居住，平时不大过来。有一次，我偶尔碰见他来儿子家，是给刘家大哥送自己挖的野菜。老人的个头和长相和刘家大哥差不多，面带微笑，挺随和，放下野菜后，住了不一会就走了。 当天晚上，刘家大嫂用野菜包了饺子，不忘送过一盘来让我和妻子尝尝，我们一再推辞，她就是不让，盛情难却，我们只好留下。她包的饺子很好吃，有一种野菜特有的淡淡的清香，既不肥腻，又清爽可口。为了表示谢意，我称了一斤糖块给他们的儿子吃，两口子连声说“见外了！见外了！野菜又不用花钱，吃个稀罕，你看又让你破费了！”他们推辞不了，又坚持让我拿回一半来，说是捎回老家给女儿。两口子也是真心实意，我只好照办。  刘家大嫂在附近一家炼钢厂上班，活比较累，但却能吃苦。她下班回来的时候，总是围着头巾，衣服上经常有一些细小的尘渍。换下身上的衣服后，便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闲暇的时候，她还起早贪黑到蔬菜批发市场购进一些新鲜的蔬菜，到房子东边不远的菜市场去卖。刘家大嫂卖菜，我们也跟着沾光，不用出家门口，就能吃到蔬菜，而且她都是给我们批发价，不赚一分钱，比自己出去买便宜不少，这又省下了一笔钱。 刘家大嫂能干，也当家，刘家大哥发了工资，回家就全部交给妻子。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很少出去应酬，似乎自己并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刘家大嫂挺节俭，很会过日子，水、电、煤都省着用，没卖出去的菜，我们看着没法吃了，但是她择一择、洗一洗，变着花样烹饪，凑合着就吃了，一点都浪费不了。有她做出样子，我们两口子也注意在用电和用水方面的细节，避免不必要的跑冒滴漏，所以每月付出的电费和水费都很少，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刘家大哥两口子的儿子，长相多数像他的母亲，肤色却跟父亲一样细腻、白净。他很乖巧，也很懂事，见了我和妻子，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地叫着，非常招人喜欢。晚上，他有时会到我们屋里来看一看，坐在椅子上，也不乱说乱动，两只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我和妻子让他吃苹果、葡萄等水果，他总是摇头笑着说：“谢谢叔叔、阿姨，俺屋里有，我不吃。”这样，在他走的时候，我就硬塞给他一串葡萄或者两个苹果，他不得不拿在手里，但却一副很害羞、很难为情的样子。 我和刘家大哥一家住在一起，只要是平时哪家有人不上班，呆在家里，互相打声招呼，正屋的门都是不锁的，用手一带，就放心地出门了。刘家大嫂说：“在一个院里住着，就是自家人，防人防的是外人，自己人放心，不用防，用不着锁门。”她的话，让我们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那一年过春节的时候，单位里发福利，分了一些罐头和青岛钙奶饼干，我给了刘家大哥家一些，以表我们的心意。刘家大嫂又回了我们一包茶叶，说是大家生活都不易，应该有来有往，自己不能失了礼。回老家过完年回来以后，我要给他们的儿子压岁钱，他们怎么也不收，说我们也有女儿，他们没给压岁钱，这样双方就免了，不用那么多的客套，只要双方的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好。  第二年的春天，经过调剂，单位分配给我两间公房居住，我就从刘家大哥家中搬了出来。搬家那天，我们都很是依依不舍，说了不少暖心的话。说实在的，虽然在他家中只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但是，我们之间却建立起了一份真挚、纯朴的感情。在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刘家大哥和刘家大嫂虽然是房东，我和妻子虽然是租客，但他们却丝毫没有那种主人的优越感，我们也没有那种外来人的落寞感，倒像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一家人。他们两口子都是重感情的人、善良的人。因此，那些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充满友爱和快乐，沐浴着阳光和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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