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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昵称Zpzg8fzu 2020-07-13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你......对诗歌感兴趣吗?

这个在电影《帕特森》中被爱好写诗的主角小心翼翼问出的问题,或许对今天许多初入写作场域的年轻作者而言并不存在,从19世纪以来小说占据的主流地位以及文学史的建构方式,都在影响着年轻作者的内心排序,而诗歌,往往排在长篇、中篇、短篇小说之后。他们是否理解,这种选择,或是“错过”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近日由上海图书馆举办的直播活动中,作家李其纲与两位青年诗人、评论家木叶、张定浩从自身阅读经验切入,尝试为年轻作者关心的写作问题撒下更多诗歌的线索,探讨诗歌对年轻作者深具的意义与影响。

李其纲

“过去在编辑《萌芽(新概念作文版)》时,看到年轻作者的语言缺少锤炼,缺少磨炼,缺少一种韵味,便一直在想,如何让高中生、大学生作者有一个途径进入语言的殿堂,去感受真正的文学?”

张定浩

“我建议年轻的喜欢写作的朋友应该从诗歌开始,试着去写诗,而不是急于写小说。”

木叶

“一个诗人对于一个细节、一个情景,怎么用一种很真的感受力去捕捉?感受之后,还有一个赋形的问题,如何将这种感受力写出来,可能还需要洞见,也就是说需要思想力。”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作为一个拥有30多年创作和编辑青春文学经验的作家,李其纲对年轻新人写作症结的日常观察最终形成了一本书的线索,他在阅读博尔赫斯的传记时看到了这样一句定义,“一切文学都是从史诗开始的。”这是一个横跨东西文明中外文学的通用定义,无论是《诗经》还是《荷马史诗》,诗歌开启了各个民族的文学史,进入文学的最佳途径,便是诗歌,于是一本解读12位西方诗人的《文学从诗歌开始》便落地生根,为年轻写作者做一次文学的导览。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博尔赫斯

“一切文学都是从史诗开始的,而不是从抒情诗开始。”

“我是盲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预见到道路不止一条。每一件事物同时又是无数事物。”

置于中外文学史,12位诗人的选取何其有难度,但李其纲并不求多,在中国古典诗词已有众多鉴赏文本的当下,西方现代诗歌更需要一个通俗易进入的鉴赏文本来互观,他只想撒下一些线索,提供一些美的感受力和洞见,至于如何让中外诗歌碰撞交汇,如何提升写作者更高层次的文学性,则完全交由年轻人自己。博尔赫斯说,“每一件事物同时又是无数事物”,从12位诗人的世界出发,这些阅读线索最终会自行缠绕,教会写作者“不仅看到优美,而是如何得以让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让熟悉的和陌生的,失去的和没有得到的,让众多在日常生活中可能不断在分离、甚至相互没有机会遇见的珍贵之物,在你的文字里重新相遇,把过去、现在和未来勾连在一起。”这番感悟来自青年诗人、评论家张定浩。

“每一件事物同时又是无数事物”,我自己也是在写作很长时间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年轻的写作者可以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会对写作非常有帮助。这个世界是相互联系的,文学就是其中的纽带。

—— 张定浩

狄金森、波德莱尔、叶芝、里尔克、茨维塔耶娃,书中提到的诗人大部分创作的时间都在非常年轻的阶段,诗歌从来就属于年轻人,李其纲与木叶都提到自己与现代诗歌产生共鸣乃至创作,都是在高中时期,他们开始在意天地之间、风雨之间、宇宙之间的所有生命变化,当内心的感受需要一个释放时,形成的语言就是诗歌。张定浩借书中谈及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的“凝视”概念也回应说,“写诗的人会反复凝视一样东西,他愿意耐心地去凝视一样事物,凝视一个人,凝视一面风景,甚至凝视小小的甲虫和一个苍蝇,凝视它的生,凝视它的死。这样的凝视状态,对年轻写作者应该很有启发性。”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诗歌能在最本源的地方去磨练一个人的感受力和敏锐的语感,这种训练将贯穿诗歌和小说等其他文体,这也是为何,张定浩更愿意建议喜欢写作的年轻朋友应该从诗歌开始,试着去写诗,而不是急于写小说。一个缺乏语感缺乏对语言审美的写作者,往往会在现代世界词语纷繁的丛生交叉之中迷失自己的选择,这是木叶称之为“不断变异、蒙上尘灰,被污名化或是被过誉的现象”,而此时诗歌将承担恢复词语最初光泽的功能,“写诗是一个不断擦拭、锻造,重新赋予能量的过程。”

说到诗和词语的关系,我还认为,无论是中国的绝句、律诗,还是西方的十四行诗,甚至漫长如《神曲》,一首或短或长的诗到最后会成为一个新的“词语”,而这样的新词将来又会构成新的诗篇,如此往复……这其中包含着一种自我指涉。或者说,这是词的本能,指向诗,又指向无限。

—— 木叶

语感比什么都重要,比发表一篇好的作品更重要,你要培养出自己独特的语感、独特的气息,这种东西在诗歌和小说之间是相通的。即使目前写诗不写小说,有一天再写小说的时候,语感依旧是有作用的。很多好的小说家年轻时都是诗人。

—— 张定浩

诗歌还在更广阔的空间里撬动着小说,诗人布罗茨基在阅读普希金的《回忆》时,看到他说,“我翻阅着生平,全身颤抖。”那一刻,布罗茨基意识到是这首诗揭露的生命体验造就了俄罗斯的小说,也才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世界。类似例子在诗歌世界并不鲜见,李其纲提到诗人里尔克诗歌里的故乡,从维也纳到巴黎再到杜伊诺,一系列的故乡书写造就了丰富的心灵世界。

而引发张定浩感触是的像博尔赫斯在不同爱情时期写下的《玫瑰》诗歌,从诗歌里的爱情母题,他读出了一种转化的力量,“好的诗人,面对一个危机,能很大程度地将其转化成一个自我写作的动力,他们能将这些承受在个人身上的不安、危险转化成一种营养,就像一个蚌类如何孕育出珍珠一样,把痛苦和哀愁最终在内心磨砺成一个优美的作品。”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博尔赫斯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译 / 王永年)

直播活动让三位作家注意到了读者在阅读诗歌中备受困扰的问题,当各种各样的现代诗歌体于网络传播时,也让大众质疑真正的诗歌该如何定义。李其纲认为,知道诗与非诗是在严格的文学训练之中形成的一种判断力,而不是打开网站搜索一下什么叫诗,或者说某个辞典解释什么叫诗。

木叶与张定浩从自身阅读经历出发,在充足的经典诗歌阅读之后,再去读那些新创作的诗会浮现自己的判断,尤其是诗歌应该传递给读者新的力量与新的美,“诗歌并不是复述,并不是表达已有和已知的情感,而是探索一种只有在写诗时才会遭遇到的,能够焕发自我的情感。”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读者之间经常引发争议的另一个问题便是西方现代诗歌翻译良莠不齐的版本,对此木叶和张定浩表现出了开放的包容和自信,木叶认为,“真正的好诗,经得起各种翻译的糟蹋,诗中有着不可磨灭的东西,无论怎么打碎,无论误译还是漏译,最后诗的精魂仍在。”换一种角度来看,正因为翻译存在的局限,才应该广泛阅读诗人创作背后的故事,也是张定浩提倡的“从各个层面帮助自己去捕捉那些在翻译当中不可避免失去的东西”。正如作家歌德说诗歌就是翻译当中留下的那部分,但诗人弗罗斯特则说诗歌是翻译之后失去的东西,多样的译本并存才会构成更为完整的诗歌形象。

我们要注意,宋词在当时是新的东西,唐诗在面对魏晋六朝诗歌时也是新的东西,每一代诗歌在当时都是新诗。我们要回过头看古典诗词作为新的东西产生之时和之前比较有什么变化,这种变化是今天写作者可以吸取的。比如唐宋词打破了之前格律的节奏,那种顿挫、婉转或者曼妙的节奏,跟新诗都是非常一致的,新诗在这点上跟词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

——张定浩

不仅是译本之间需要共存,中国古典诗歌与西方现代诗歌之间也是如此,三位作家都不约而同提醒读者,熟悉两者才更有助于让语言在碰撞、融汇、互相排斥又互相集合的过程当中,形成自己新的语感。

唐诗宋词可以谱曲唱诵,茨维塔耶娃、莱昂纳德·科恩的现代诗也被视为歌词,中外诗歌之间汇通之处还有许多,这是无数诗歌线索中的一条,停留在三位作家讨论的尾声,却更像打开了灯火通明的文学入口。

加拿大歌手、诗人莱昂纳德·科恩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诗歌天然拥有锻造语感、感受洞见、凝视生命的能力,为何不是年轻作者首选?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帕特森》剧照、历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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