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年，我坐火车去远方。我旁边车道里有一对母子，因为没有买到座位票，在漫长的旅途中，儿子总是把随身带的那张小凳子让给母亲坐。我看在眼里，说，我想站一会儿，你们坐一会儿吧。那个腼腆的小伙子连声向我道谢，把母亲搀扶到座位上，然后蹲下，脱下母亲的鞋子，双手抱起母亲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揉着、捏着，对母亲说，妈，坐的不舒服了吧？母亲笑了，稀疏的白发，如冬日江畔一丛丛洁白的芦花，随着火车的启动，丝丝缕缕的发丝颤颤悠悠，那一刻，母亲那么美。冬日里，花瓣落了，树木枯萎了。永远不会凋零的，唯有人间亲情与真爱。 周末，与父母一起围了玻璃餐桌坐了。餐桌上，有一些新鲜的小蔬菜，在白色的碗盘里舒展身形。西红柿、香菜、油菜苔、我酷爱吃的鱼头，还有一小碟儿母亲亲手做的剁辣椒。
近些日子来，父亲话语渐渐地多而琐碎了起来。一件小事讲了又讲，重复了又重复。母亲常常是那一句，又过了一年了，我和你爸又老了一岁了。常常在父母亲的身边坐下，看父亲日益苍白的鬓发，看母亲的腰身渐渐地不再那么挺直。看到他们的老去，如鱼噎哽，堵得心疼。父亲说，我和你妈60岁了，再过几年，那就是真正的老人了。愈是听了，愈是心惊。纵是满桌的馨香菜肴，也是无法下咽。每一种苍老，都敌不过至亲的人的苍老吧？这苍老，被你一点点看着，一点点品着，砒霜般侵蚀着我们的双亲，我们无力，真的无力扼住这苍老的咽喉，我们只有服从，只有服从。 昨日，还记得年轻的父亲穿一件白衬衣，带着幼年的我出去游玩，我们欢快地走在路上，路旁的樟树哗啦啦地唱着歌，我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一转眼，父亲老了，今日打电话给我，问我上班忙不忙，不忙的话，去帮他买几盒治心脑血管病的药。苍老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口吻。一瞬间，时光流转，我已成年，他却成了童年的我，要我为他遮风避雨。幼年的我是那么贪心，上中学了还想着让父亲背着我走路，要他给的爱再多一点。在光阴面前，我深深低下头去，眼看着父母一日日衰老，老病缠身，我却无能为力。 我长大了，父母亲老了，我们很少触及情感的话题。可是，我知道我们彼此的关切都是来自心灵深处的爱。世间值得珍惜的，是这一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龙应台在《目送》里写到：“我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是的，不必追，目送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步步走远，走进自己的天空。他的天空落雨了，我不再是他雨中的树阴和遮蔽。渐渐目送父母一日日脆弱、孤寂、苍老、憔悴，任岁月的积雪落满发间。 想到此处，更觉惊心。这些隐晦，这些愈久愈深的伤感情绪，莫不就是一剂加量的毒品？当下面临的只是父母的老去，而趁着这老之未老，该是每个子女尽心服侍的时刻吧。要将最好的爱，给当下的父母。 唯一能和岁月抗衡的，大概只有爱了。爱，它渗透、充盈在我们的梦里，心里。 岁月无声，亲情永不凋零。在亲情，在父母面前，我们愿意永远长不大。 我们长不大，想来，他们才不会老去。 作者简介：文芳，一个与数字为伍的会计女，却有一颗热爱文字的心。闲手写字、捧卷读书。随意写下的字，随意阅读——这些“随意”里暗藏着一颗追求美好，热爱生活的心灵，有着淡淡的忧，浅浅的欢，还有轻轻的喜。 代表作品《慢爱》、《陪母亲走段路》、《漫溯遨游浩瀚的历史文化长河》、《人在旅途》等百余篇散文、随笔见于报刊。以手写心，来记录这一路山长水阔的人生岁月。 点击以下链接查看作者更多作品： 《寒玉有约》，一个文艺自媒体，欢迎文朋诗友赐稿。发稿所收到的赞赏经费，50%将用于为作者支付稿酬，50%用于公众号的日常维护。 编辑：寒玉（微信号hanyu41424680）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