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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烟台农村,是怎样卖苹果的?

 胶东故事会 2020-07-13

前言——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马上又到了烟台苹果收获的季节。

从1980年代至今,经过将近40年的发展,烟台苹果早已成为国内果业中的名牌。不过,年轻一代,大多只知道烟台苹果出名,但并不了解烟台苹果出名的过程。栖霞农民作家北芳的这篇故事,就带大家回忆一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烟台苹果“创业”时期农村的峥嵘岁月。

以下是正文

——

世纪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胶东各村的苹果园属于大集体,那时苹果园也就十几亩地,那些能捞管理果园的有福的人的组织叫果业队,在果业队里干的后来都成了技术员;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一般都是技术员们承包了果园,再后来单干,这些人又成了村里以种植苹果发家的首富。

大约在1968年到1975年间,在我的老家栖霞,苹果的走向是:各村在家中装好筐,用马车拉到桃村火车站,火车站派专门的人员验收苹果,抽样打开两筐,看看质量,合格了,就装上火车运出去。那时苹果质量是绝对没有烂的,不合格的,是因为“参级”多了,比如65公分的苹果放进了70公分的筐里,那就叫这个村的人把苹果筐都打开重新装,合格了才能发出去。

那时的苹果品种是我至今心心念念的,青、红香蕉是我认为最好吃的苹果,家中放一个红香蕉,果香满室,尤其大柜里放两个红香蕉,引逗我放学就去开大柜,让香气把我熏陶一阵,再出去玩;新老红玉是六十岁以上的人常常夸耀的,因为红玉是最酸的品种,刚摘的能酸掉牙,一旦放到冬天,那个无法形容的好口味,他们一想起来就满嘴口水;金帅、乔纳金一放就发面,咬到嘴里就酥了;大、小国光过年吃,赛过红富士;只有花皮这品种应该淘汰,口感像棉花,没人怀念。青、红香蕉,红玉、国光、金帅的绝迹,是我们溺爱的宝贝们舌尖上的美味的一大损失,九零后的孩子们都未曾尝过那些老品种。

那时没有纸盒,装苹果一律是“梨筐”,栖霞的梨筐不装梨,莱阳人才装梨,大概从那边绵延过来的叫法也未可知。用棉槐条编的梨筐装苹果,筐底用茅草铺上,把咖啡色的有光纸裁成大小不等的正方形,大纸包大等苹果,苹果分等级,裁纸有尺寸,梨筐周边和封顶都是用茅草垫着,防止磨损苹果。茅草是每年果业队收干茅草,4分钱一斤。提前把筐和茅草定好重10斤,再装苹果,最后定秤,再封苹果筐,用锥子穿麻绳打结缝好。苹果净重60斤,共70斤,多少年不变。

国光苹果大都去了东北,其他品种运输到江北一带,南京和上海是主要的销售地。

那时70公分的国光一级果0.27元,青、红香蕉0.32到0.34元,红玉、花皮都是0.17元,很多年价格不变。果业队卖苹果的钱归于大队,年底按个人挣的工分分钱。

果业队摘了苹果,通常会在场院上找婆娘们包苹果,拣选出来的破烂苹果,按户头每家分十斤八斤的,学校每年也分得两筐。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场景:课外活动时,老师说下面开始分苹果,于是班干部下去拿刀一个苹果切四瓣,每人分一瓣吃,那时个个瞪圆眼珠巴巴地盯着班干部分苹果,咂摸着红香蕉残果,也是一种享受啊。四分之一个苹果吃了总是不过瘾,放学拿着网包去搂草,偶尔偷进果园,折一枝葡萄式的小国光藏在草里,拿回家,挂在墙上,晚上躺着起望梅止渴的作用。

从1975年到联产承包期间,开始有商贩来收苹果,村里不需要再用马车拉到桃村火车站去卖了,外村有商客按下摊位,各村就直接拉去卖即可。

八十年代单干后,原来的老品种按人口分了下去,每户都有了自己的苹果园,小孩们再也不用装作搂草拾粪偷摸拱大队果园偷苹果了。果园分到个人手中之后,各村就开始号召种红富士,人们在庄稼地里种上了红富士树苗,原来的老品种继续管理,1980年代末,红富士基本上市,把老品种的苹果树拍到锅头烧了炕。

人们拿苹果当成心尖儿眼珠子。秋天未到,每家都会派一个不中用的人去看着果园,家家地中间有个玉米秸搭成的茅屋,晚上劳力去看果园。我那时在初中,放暑假和星期天,都是我拿着草帘和书和笔本兴高采烈地去苹果树下躺着。

卖苹果时,依旧是用梨筐分出等级来,用小推车或马车送到外村商贩那去卖掉。那时一般没有给现钱的,一年的血汗换来一张比月份牌窄的纸溜溜,上面写着卖苹果的钱数,等到商贩卖掉苹果,年底再回来招呼众人去领钱。这自然就会有许多故事发生,有的邋遢人家把苹果单子弄没有了,自然苹果钱就瞎了。但是谁也没有我家发生的故事奇葩,一想起来我就胃疼。

那年腊月,东凰跳村收苹果的人下通知叫卖苹果的去拿钱,我爹有事不能去,拿出单据叫小叔给捎回来。那天等着付钱的人很多,小叔不去挤,在一边坐下来,摸出月份牌纸撕着卷烟抽。

等到下午,人们都走了,剩小叔最后一个要领钱了,他只找出自己的苹果单,我家的单据怎么也找不到了,翻遍了全身只剩下两张月份牌卷烟纸。

我们一家等着这唯一的收入置办年货买新衣服,可是小叔回来却说:“钱领不出来了,叫我卷烟逮(抽)了。”

我爹妈顿时跌入深渊,急忙领着小叔去和人家解释,人家说,没有单据,说什么也白搭。

我妈在家哭:“他小爹这一袋烟,逮(抽)了我们387块钱,这一年白干了!”我小叔却说:“逮就逮了,我一年只卖二百块,赔你都不够,赔你,我也过不去年了。”小婶说:“谁叫您摊了个‘二不楞’兄弟呢?”

于是,那年的年,我们家是借我小姨家的钱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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