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州散文】万七顺：梦遗廿八都

中州作家文刊 20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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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5

梦遗廿八都

江西浮梁万七顺

原以为，山的那边依然是山。走进廿八都，我才知道，山的那边是一场梦，一场时空遗落的梦。

走千山涉万水，我找到了你。层叠的青瓦，纵横的灰墙，咿呀的水车，高挂的灯笼。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廿八都，你就在这里，在绵延的大山深处。

走进你时，太阳正在西下。落日的余晖，将这座古镇映照得如梦如幻。

你如此安静。没有车马喧，没有人声沸。枫溪江静静的绕城而过。

穿过珠坡桥，走过枫溪江，便走进了你，走进了一场千年的梦。

街道很长，曲径通幽。古街的道路，全都是由长而宽，厚实的麻石或青石铺成。这些石头的表面，已不再粗糙，千百年的行走，巳将它们踩得光滑平整。洒上一些水，它们的表面会油油的，泛着一道又一道旧时光。我最爱在这样的街道行走，我的脚底可以触摸到这座古镇厚实的历史，可以感受到这种古镇千百年来行走的跫音。街上的行人并不甚多，大多是本地居民。他们有的在家门口谈天说地，有的在经营着买卖，有的在门口哄着孩子，还有的则闭目养神，更有群童在街上嬉戏打闹。这里的人们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扰，他们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千百年不变的规律生活着。这里商铺林立，但更浓的却是生活气息。我去过很多古村古镇，有许多只是纯粹供人们观赏，失去了熟悉而温馨的人间烟火，确实令人乏味。这里家家户户开着门，人进人出，起坐谈笑，廿八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古镇。走在这条街上，看着这样一幅悠然自得的生活情态，如若走进了过往，梦回故乡。行走在这条古街之上，可以尽情地放慢脚步，聆听这里的方言。也许你听不懂，但很亲切。仿佛每一个从身旁而过的人都似曾相识，只是有的巳经老去，有的还甚年轻。

廿八都的老房子，保存的特别完好，古色古香。有民居，有店铺，有钱庄，还有关帝庙，文昌阁……这些老房子历经百年千年，依然保持原貌，这是一份惊喜，也是一份神奇。时光匆匆，改变了山河，改变了人物，改变了生活，改变了历史，唯独这座古镇历经沧桑，没有受到时光的侵蚀。我无法知道它们的身世，它们的过往，但岁月留在它们身上的印记清晰可见。久远的文字，战争年代的口号，人民公社的标语，一一都成了它们走过的岁月的符号。老房子一间挨着一间，如同廿八都厚厚的历史，重重叠叠。这些老房子敞开着大门，向行人讲述着它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些老房子造型各异，有徽式，浙式，赣式，苏式，还有西样风格。无论哪种样式的房子，它们都显得很豪华，古朴中透出恢弘。用大青石凿刻加工而成的高大的门柱、门楼极为厚重气派。楼阁式的门罩，上覆黛瓦，檐角起翘，各个部件上又有精致的木雕装饰，极为精致典雅。如此高规格的房子并不多见，但在廿八都，随街可见。这样的房子应该非官即商，这从老街上林立的商铺，钱庄可见一斑。这些古老的房子，由于其建筑质量之高，至今仍完好地保持原貌。今天南来北往的人们来到廿八都，不需要导游，都可以从这些千姿百态的老房子中找到这座古镇的历史，读懂这座古镇的故事。

老街上的商铺很多，有衣店，药店，油店，南货店，广货店，以及各种地方特色小吃店。这些店铺的面貌似乎几百上千年不曾改变过，至今沿街还挂着许多老字号招牌。老街的商铺几乎看不到现代的东西，大多是古老的元素。这是一条真正的老街，强大的现代文明似乎无法渗透到老街的骨髓，它依然原汁原味。这令我想起了杭州的西塘，绍兴的乌镇，苏州的周庄，它们因植入太多的现代元素，也就慢慢失去了古镇的味道，也渐渐淡出人们对于古镇的记忆。从这点来说，廿八都的坚守更坚定了她真正古镇的地位，她用那份纯朴与执着，守住了人们内心一份古老的记忆。

廿八都作为大山深处的一个古镇，交通不便，何以商业如此兴盛？历史告诉我，廿八都作为一个过往货物中转的第一站，一个必经的交通枢纽，迅速成为闽浙赣三省交界最繁华的商埠，这里物阜人丰，鼎盛时期，商行店铺，饭馆客栈，布满了整条古街。日行肩夫，夜歇客商，每天南来北往，熙熙攘攘，昌盛热闹了数百年之久。同时也吸引了各地移民纷至沓来，他们带来了不同的方言，不同的风俗习惯，以及不同的建筑风格，工艺文化。小小的廿八都古镇，方言多达十几种，姓氏多达上百个，经过漫长岁月的交流，融合，形成了真正的“移民古镇”。他们在这里生活，繁衍，延续了生命，也繁荣了古镇。从这一点来看，可以反映出浙江人的开放包容。他们将大门向南来北往的人们敞开，也把生机与活力注入到古镇。这也就是今天的浙商之所以能走出去，能走得更远的原因之一。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浙江人的慱大包容，造就了今天浙江的繁荣与昌盛。

在交通日益便捷的今天，廿八都已失去了它重要的商业地位，但却保留了丰富的人文景观。明清时期的建筑，古韵犹存。十九世纪的文化风情，延续至今。时光在这里做了长久的停留，恋恋不舍，不舍这里的乡俗俚语，不舍这里的小桥流水，更不舍这里大山一样朴素的情怀。繁华落尽，如梦无痕。前世的光阴，在这里如此安祥。淡雅精致的老屋，古朴浓郁的民俗风情，独特厚重的文化积淀，在现代文明的重围中，显得异彩夺目。

廿八都，地处绵延亘长的仙霞山脉中，如遗落在大山深处的一颗古珠。日出日落，古韵悠悠。无论人间沧桑，世事变换，不卑不亢。不再繁华，也不曾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