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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洪霞 湖北省十堰市 从教多年，监考无数，有时也不免常常想起自己挨考时的滋味。临考前的“如临大敌”，考后的彻底轻松，这种感觉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体会了。 每次监考，难免会碰到一两个作弊的学生，而每次抓他们之前，我总踌躇再三，或以眼神告惕，或以咳嗽示警，希望“作案”者知趣，及时打住，免得“案发”后难堪。说来惭愧，我之所以设身处地为学生着想，是因为在自己身上，曾经有过一次这种难堪的经历。 那是发生在初一的上学期，历史课考试时。刚进中学的我，不知历史为何物。只觉得听老师讲山顶洞人，春秋秦汉，仿佛听说评书。竟不知哪是需要自己记住，要能复述的。 待到展开考卷一看，才知道那些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在我脑子里完全是盘古开天地前的浑浊一片。于是汗珠从脑门沁出，手则伸进了书桌，眼睛也随之潜入。然而，“天哪，怎么老师讲的跟书上不同？”我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什么“国人暴动”、“商鞅变法”。猛抬头，一双眼睛逼视着我。那是监考老师如利剑般闪着寒光。 我突然觉得似乎思维停止了，我拿着书的手不能动，甚至眼睛也无法左顾右盼，仿佛被那两道剑光吸住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梦中，汪洋大海，船在下沉，我不得不抓住什么，而历史书就是救命圈。我不知道我跟老师四目相对究竟过了几秒钟，几分钟，还是一个世纪。然后他那双眼睛越来越近，同时簇拥着一大帮子眼睛，男生的、女生的，惊讶的、鄙薄的，都如聚光灯将我团团照住。 我忽然觉得像被剥光了身子，毫无遮饰。于是我反而盼望船快沉、快沉，尽快没顶，让海水来遮掩我赤裸的身躯……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带到了教导处，等待“判刑”，我当时觉得，这是跟盗窃、抢劫，甚至杀人差不了多少的罪行。最后校方的决定是：历史考试零分，下期补考。居然不再另施处罚，也未张贴布告，这甚至有些令我喜出望外了。 此后，大大小小的考试，总经历了几十次吧，然而那一次的羞辱，至今想起，仍不禁面热心跳，我知道，那抹阴影已经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了。 现在见作弊的学生，被“人赃并擒”后，羞愧难当，恨无地洞可钻者鲜，而神态自若，面无愧色者众，常令我困惑：莫非这也是“代沟”么？ 心理学家靄理斯有文章论《塔布的作用》，“塔布”者，世所公认的禁忌，即“这件事做不得”之意。我们不偷盗，即使没人看见也不干，并非害怕警察，乃因为心中早有“偷盗可耻”的塔布存焉。 但塔布并非一成不变，是随着社会的进步而不断代谢。那么，学校里，“作弊可耻”的塔布是否也在动摇了呢？学校之外，“舞弊可耻”也曾经是相当坚固的塔布。而如今，仕农工商，百事百行，似乎离了“关系”便寸步难行。烟酒与研究，授受双方，无一脸红，欣然笑纳。莫非这一塔布真要瓦解了吗？ “这不过是杞人之忧吧？”正待吁气，忽见另一位监考老师已经抓了一名“俘虏”站起来。 我朝他看时，他却冲我莞尔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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