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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里,没有惧怕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我在一个小村庄长大,如今生活在城市,但对村庄有深深的依恋。然而,村庄在给我哺育和快乐的同时,也给我的童年带来很多黑暗和恐惧。

那破败的老屋,那长长的胡同,那在深夜的墙头蹑足走过的老猫,那在老人低沉的声音里潜伏的幽怨的鬼魂......有一次,童年的我正在打开自家院门,一名老太太从我身旁悄悄走过。她冷冷扫在我身上的一瞥眼神,让我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这个老太太是我的一个远房大娘,那时戴着一顶地主婆的帽子,在村子里受到大人和孩子们的冷落,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因为这种身份,她的儿子甚至连媳妇都没。八十年代初期,她儿子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一个年轻女人。据说,这个南方女人正在山上采茶时,被人贩子绑架,家里还有一个等待哺乳的孩子。卖给我这个远房哥哥后,因为连续逃跑,遭到钳子和锁链的虐待,最终导致疯癫。


另外一个关于村庄的恐惧故事。那是在解放前的土改中,一个村庄的普通的夜晚,村妇女主任正在灯下做军鞋,在她旁边的孩子突然说:

“脚!脚!”妇女主任顺着孩子的手指向门口看去,在门帘下面,果然露出两只脚来。

妇女主任冷静的说:“孩子,咱们明天再吃饺子吧!”她抄起一把剪刀,悄悄走到门口,突然一把将窗帘撩起:外间屋只是一团昏黑,什么人也没有。妇女主任抱起孩子,锁上房门,快速离开,找来几名持枪的民兵。

民兵在这所房子的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个民兵甚至打开外间屋装满水的水缸盖,向里面看了看。然而,什么人也没有找到。大家以为妇女主任看花了眼睛,说笑着离去。

问题就出在那口水缸里。当妇女主任将屋门反锁,抱着孩子上床睡觉时,水缸里哗喇喇钻出一个人来。这是当地的一个地主,在祖辈积累土地被重新分配以后,逃离他乡,又悄悄返回,怀着复仇之心。当民兵掀开水缸盖的时候,他憋着一口气,潜伏在水里。

故事的结局是,此人逼着妇女主任在灶堂里生起火,烘干身上的衣服,随后杀了她和孩子。这个故事长久的留在我的记忆中,一个蹲伏在黑暗处的水缸里,潜伏着一个执拗复仇的怨恨灵魂。

如今,在这些村庄里,阶级之间的仇恨已经不复存在。然而,仇恨却又变种为另一种形式,继续复制着黑暗和恐惧。杨新海、邱兴华....

一个个系列杀人犯的名字,怀揣着怨愤在黑夜里流窜。就在几天前,我接到读者电话,沧县某村深夜发生血案,一个年轻农民杀死妻子和5岁的儿子后,自杀身亡。现场留有遗书,据说是怀疑妻子有了外遇。

作为一名媒体记者,我常常思索新闻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在捕捉一个又一个瞬间发生的事件的同时,如何探索和彰显可以长久留存的永恒价值。

我们在讴歌高尚的同时,也目睹了很多的邪恶和伪善;我们在追随光明,但身边常常是黑暗的影子。我时时在思考,处身于以怨报怨、以牙还牙的文化传统里,记者何为?媒体真正的价值又在哪里?

在某县一个偏僻的村落里,我曾看到过一个破败的小院,屋子里阴暗而又四壁空空,小学生刘壮和他的疯妈妈就住在这里。漆黑的夜里,疯病发作的妈妈经常打骂刘壮,撕毁他的课本。那个中年女人疯狂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让人不寒而栗。然而,当有人曾提出收养刘壮时,这个10来岁的孩子坚决的拒绝了。只因为他走了,没有人照顾疯癫的妈妈。一个孩子纯朴的爱心,散发出灿烂的光芒,战胜了黑夜和恐惧。


我还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丈夫被另一名女人拉走,家庭被强行拆散。几年之后,这名妇女到外地办事时意外的发现,前夫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正在街头流浪。她默默的走上前去,拉着孩子的手,把孩子带回自己贫寒的家中。这个女人叫苏金巧,因为长途跋涉8000里路把一名外地产妇送回家中,曾被列为当年感动河北的候选人物。

在采访这些普通人物的时候,他(她)们在我的心里点燃了一盏盏明亮的灯火。这些默默燃烧灯火都有同一种燃料,那就是爱。只有爱,才能最终战胜黑夜和恐惧。

几年来,我们也陆续看到了那一束束爱的灯火。那些星星一样的精神亮光,,在广阔的大地上,照亮一处又一处黑暗,点亮一颗又一颗心灵。

爱的灯火伴随身边,面对黑暗,我们有足够的勇气。

爱里,没有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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