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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夏夜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乡下玉米

吃罢饭,天还没黑透,村里人就手拿蒲扇腋夹草席到村头纳凉了,打麦场是村人最集中的地方。

男人们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大声聊天,聊天气、聊收成、聊村里新闻,也聊国家大事。打麦场边有棵大柳树,大柳树下是最受人们欢迎的地方,因为三爷爷爱坐那儿“讲古”。

三爷爷的故事多,杨家将、岳飞传是他的“代表作品”。讲到关键处,三爷爷往往会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忠良眼看要人头落地,不知有没有人来救,听古的人哪里肯依,央求着三爷爷再讲一段,说是如果不讲,自己没法睡觉。这个求,那个打扇,三爷爷这才又讲了一段。


三爷爷还会讲鬼故事,什么鬼打墙啊、狐狸精啊、阎王爷啊,这样的故事让人又爱又怕。邻村有个年轻人,一次听完鬼故事后居然吓得不敢回村了,从此胆小的名声不胫而走。

女人们没这么清闲,她们一般都要照顾孩子,叮嘱大些的孩子不要乱跑,晃着小些的孩子睡觉,还要时不时地用手拍打拍打,以防蚊子咬了孩子。媳妇们也扎堆聊天,孩子、家里那口子、公婆是她们永远聊不够的话题。姑娘们当然也聚在一起,不过,她们不会高声大嗓地聊,也许聊的都是姑娘家的心事吧,就是风,她们也不想让它听到呢。

最快乐的还是孩子们。他们有的跑去捉一种叫“瞎碰”的飞虫。夜色里,“瞎碰”似乎真的成了“瞎子”,它们胡飞乱撞,三三两两地落在树上,正好做了孩子们的“俘虏”。


捉“瞎碰”的孩子多是懂事的孩子,因为这“瞎碰”是深受鸡、鸭欢迎的“美食”,捉得多的孩子会得到母亲的夸奖。有的孩子喜欢去捉知了的幼虫。这些幼虫趁着黑天爬出洞穴,爬到灌木丛或者树上,希望蜕掉束缚自己的紧身衣,长出一双飞翔的翅膀。可是它们的飞翔梦没能实现,有的刚刚爬上树干,有的蝉蜕才蜕到一半,有的虽然已经蜕掉旧衣可是翅膀还非常柔软,就已经成为孩子们的“囊中之物”。幼虫也好,幼蝉也好,第二天早上母亲用油一炸,外焦里嫩,别提多香了。

风起了,蛙叫了,夜深了。老人已经瞌睡了,手里的扇子还在下意识地摇着,年幼的孩子已经在草席上胡乱睡着了。都说年老体弱的容易受凉,不宜整夜露天睡觉,媳妇们就叫上老人、抱上孩子回家休息了。


贪凉的是那些自恃身强体壮的男人们。最凉快的地方是村头大河堰——就是河堤,那儿无遮无挡,四面来风。一次,二柱拎了草席、挟了枕头去那块“风水宝地”纳凉。结果,夜里一个翻身,滚下了河堤,还好滚到河里的只是枕头,二柱就只是滚了一身泥而已。第二天村里二婶问他:“差点喂了鱼,害怕了吧?”二柱说:“怕啥?真要掉河里,没准我逮条鱼上来呢。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个鲤鱼精,从此要啥有啥呢!”二婶笑起来:“你就做你的大头梦吧!你去找鲤鱼精吧,我也不给你介绍对象了。”“别介呀,我的亲二婶!鲤鱼精哪有人好啊!”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大柳树还在,爱“讲古”的三爷爷却已经作了古。村里人也早已经添了电扇、空调,那样的乡村夏夜注定成为回不去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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