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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乡下的父亲游北京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风清云淡 

带父亲游北京的想法已很久了。

1986年的暑假对我们一家人来说并不好过,哥哥高考落榜,所以家中气氛很凝重。

所幸的是我考上了高中,那时的高中也比较难考,一个庄东头那年也只有我考上了。父亲说为了奖励我,也为了散散心带我去北京二姑家。记得是8月6号,一大早就出发了,我跟在手提着一个布包(包里是给二姑打的三斤香油)的父亲后面,走在庄后的一条小道上,早晨的空气是那么清新,路边的节节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蛐蛐的叫声不时从棉花地里传出。我像逃出笼子的小鸟,感觉周身的细胞在慢慢苏醒、活跃,身心暂得放松的快乐要超过对北京憧憬的快乐。

我现在怎么计算都算不出,当时父亲怀揣着一百块钱带着我去北京,怎么还游玩了那么多地方。记得,两张从徐州到北京的火车票花去三十四元,到北京后住在二姑家,每天早上带上灌满水的军用水壶和二姑蒸的花卷或包子,我和父亲就出发了(这是父亲第三次到北京了,所以没用表哥做向导)。天安门广场、故宫、北海公园、天坛公园、动物园、植物园、长城、十三陵水库、香山,都到了。故宫珍宝馆单收费,没去;颐和园没去,父亲说留个念想,下次再去。


回来时表哥给买了火车票并把我们送到车上,还给带了几包卷曲着的面条(后来知道它叫方便面),可干吃,也可用开水泡着吃,那个香啊简直都从嘴中鼻中浸到脑子里了。到家父亲兜里还剩几毛钱。这就是三十年前的一次北京之行。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过的景依稀记得些许,但父亲的一句不经意的话我是铭记在心的。那天游过天坛公园,我和父亲坐在一棵古树下吃午饭,就着白开水吃花卷,很甜很香(那时确实是这种感觉),父亲悠悠地说:“这次我带你来北京,下次就是你带我来了。” 这个“下次”我一直搁在我心上,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年复一年,眼看着父亲的头发由黑变白,我的这个心结也越系越紧。父亲比较喜欢游玩,这些年也带父母在近处几个景点玩过,但没去北京我一直耿耿于怀。


2013年7月8号,我带着父亲坐上了北去的高铁。没有了上次赶火车时的紧张奔跑,也没有了车厢内的拥挤闷热,在宽敞干净的车厢内,父亲这儿瞧瞧那儿摸摸,感慨万分。三个小时就到了北京,父亲更是惊叹不已,要知道上次是坐了一夜的火车啊。

时隔二十七年,父亲和二姑又见面了。虽然他们常通电话,但姐弟二人见了面就一直手拉着手,热泪盈眶。我在一旁也鼻子酸酸的,突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二姑已近九十,父亲也七十又三,这样的见面还能有多少次! 

在二姑家休息了一天,二姑给包了香喷喷的饺子。第二天我和父亲重游了天安门广场、故宫、北海公园。每到一处我都会给父亲拍几张照片,父亲也很乐意,只是一说拍照他就会严肃认真起来,所以照片中难有笑的一张。想想上次来北京时手机照相机都没有,我和父亲花钱在天安门广场照了一张,到家后几天才收到的。 


第三天本来要去颐和园的,坐地铁没摸清线路结果去了圆明园,父亲倒高兴,说正好没来过这里呢。在圆明园遗址前,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父亲提到了八国联军进中国那段历史(父亲虽然小学文化,但他一直喜欢读书,特别是历史方面的书籍),说着说着就慨叹“落后就要受气挨打啊”。

圆明园面积很大,我们坐了船,欣赏了荷花,看了画展,还买了两幅画,也吃了三元一个的鸡蛋和十元一桶的方便面,由此又说起上次一百元游北京的事。 第四天我带父亲到了鸟巢、水立方。鸟巢独特的设计令我们叹为观止,沿着台阶盘旋而上,处处有惊奇的发现。在登到鸟巢的顶端时,有点恐高的父亲盘腿坐在悬空的一处钢网上让我给他拍照,这一张父亲是微笑的,这可能是胜利的微笑吧。 


第五天在陶然亭公园转了转。公园里安静中又不乏热闹,这边几位老头老太眯着眼晃着脑打着拍子围坐在一亭子下听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嗯嗯呀呀唱京剧,那边几个小朋友在父母的看护下时而惊呼时而叹息在聚精会神地做着钓金鱼的游戏,远处的排椅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年轻人,有的在亲密的小声谈笑,有的在捧书静读。我们感受到了北京市民悠闲的生活。 

第六天我和父亲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当然少不了依依惜别,年迈的二姑执意把我们送到公交车站,车开了,二姑的身影在一点点变小,我的父亲依然从后窗向外望着…… 不知不觉离这次北京之行又过去三年了,茶余饭后与人聊起天,父亲有时还会自豪地说起我带他去北京的事,说起正宗的全聚德烤鸭如何皮酥肉嫩。是的,儿女为他们做一点点他们就会很满足。

这次北京之行除了了了我多年的心愿还给了我两点感悟:一是尽孝要尽早,本来想带父亲登长城的,父亲说那么远不去了,并且以前也去过了,我看看满头白发的父亲也担心他太劳累,也就作罢了。


二是无论你在外生活多少年,故乡、亲人都是你割舍不下的一部分,常回家看看,别等迈不动腿时空留遗憾。二姑由于种种原因,从五十年代到北京后就没回过老家。他与父亲聊起她记忆中的许多人,但多半已经离世;还聊起庄后的一条小河,在河中洗衣洗澡,但现在只是一条沟渠还经常干涸;又说起老屋,说起伯父们和姑姑们的一些事,但老屋早已不复存在,伯父也已走了两个。

我在一旁听着,听出的是二姑对故乡对亲人满满的牵挂。回来后,我拍了大姑小姑三伯等人的照片以及庄后的沟渠和我父母住的院落用Email给二姑发了过去,表哥回信说二姑在电脑前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夸我让她见到亲人了。

文章写到此,满头银发的二姑出现在我眼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真想您啊,二姑,您可安好?哪天我会再带父亲去北京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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