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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味:那年,我的第一次住校生涯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实在找不到当初那么脏乱差的宿舍画面

文:司葆华

考上中学的时候,我还没到过比镇上更远的地方。送我报到的姐姐帮我交上学费,办好住宿,不管我如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一句话不说地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人地两生的学生宿舍里。我就觉得忽然之间被家里抛弃了。那年我不足十二岁。

宿舍里一派混乱嘈杂。紧紧摆开的双层床上挂满一兜兜黄黑的馒头,还有酱菜的气味,混着几十个人身体的汗臭,在狭小的空间里酽酽发酵。和我同时考过来的几位同学被分得七零八落,不在一个班级,更不住一个宿舍。自己像个离群的孤雁一样,茫然无助地坐在床铺上。一颗心其实已经随着姐姐回到了家里。此刻母亲,姐姐,还有平日不苟言笑的父亲,我都觉得亲切无比。

我是多想跟着姐姐一道回家,但到底还是没敢。我害怕姐姐。她大我整整十二岁。她跟母亲一样疼我。但比起来母亲的娇惯,姐姐则多了些严厉。报到的前一天,我偎在母亲身边,期期艾艾地说着如何不愿到镇上上学。在一番好说歹说无效之后,柔顺的姐姐第一次对着我声色俱厉:“好吧,你就呆在家里吧。这就叫出息了。我没能好好念书,看来你也没指望了!”在她眼神里我读出了失望,读出了恨铁不成钢。

姐姐的话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我知道我叫她失望了,心里难过无比。姐姐考上中学那年,就在她学校当校长的父亲正被造反派揪斗,姐姐不堪羞辱,便从此永远地离开了心爱的校园。说啥自己都不能再回去,那样叫姐姐小瞧了不说,也不叫出息了。反正姐姐的话总是对的。


住校的第一夜,虽说已经立秋,可暑热未消,蚊子还多得不得了。宿舍里一片吵嚷,像一窝受惊的麻雀。平时在家,头一沾枕头便一觉天明,这会怎么也睡不着。想家的痛苦就像无数小虫子在噬咬着我的心。我想着油灯摇曳四壁晕黄的家。母亲和姐姐可能还在做着针线。指不定她们还当笑话说着我的没出息呢。我要努力去睡。睡着便不想家了。于是大家还在叽叽喳喳叫成一锅粥的时候,我已恍然入梦。

叫一个孩子想家的原因很多。吃饭要算得上一个。当时是干粮自带,食堂里提供汤菜。早晚冬瓜汤,中午冬瓜菜。翻来覆去的,冬瓜到底都是食谱里的主打。缺油少盐,清汤寡水。用沾满污垢的大木桶抬过来,每人一份,便各自蹲蹲站站,一边吃去了。啃着硬馒头,喝着冬瓜汤,自然就想着母亲那变着花样的一日三餐。平常不过的菜蔬,在母亲手里都能成为叫我食欲大动的美味。几次都想把碗里的冬瓜一倒了之,可又转念一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顿顿不吃,干啃馍吧。再说了,姐姐知道又得笑话了。她老这样说:爹娘跟前有娇孩子,学校里面没有娇学生。


现在条件差点的孩子都是父母这样送到学校

第一个星期天在家里是数着分秒度过的。午饭过后,姐姐就把该带的东西给我收拾好。我多想再磨蹭一会啊。结果还是倔倔地背起大包小兜上路了。我就是不想再叫姐姐数落。尽管转身时已是泪珠婆娑。

渐渐地自己融入学校生活里了,加上学习一紧,想家也就成了业余。尽管有时候,这种心情还像阴湿天气里的结痂伤口,时不时还隐隐作痛。但总体上已一切如常。

不再想家,是自己的二次断奶,只不过这次是心理上的。更是一次痛苦的成长蜕变。这道不大不小的坎儿,对自己意义真是非同寻常。从那一刻起,我觉得自己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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