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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力田 那一年遵照老人家生前指引的航向，我和我的同伴，背起行囊，雄纠纠，气昂昂，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虽然我没有什么作为，庆幸的是，那一年18岁的我茁壮成长。 纵观我的人生，在那个叫南吴家村的一年四个月，是我人生的“西点军校”，在那里得到锤炼，虽然说不上是一块好钢，但有了这次锤炼和没有这次锤炼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年我的意志得到锻炼。一个人意志的成长至关重要，许多成功源于意志的坚强，虽然意志坚强不一定成功，但失败者往往是因为意志的薄弱。 1977年冬季挖水库是一次考验，我们同广大社员一起，使用原始的工具，镐头、锨、小推车，偶尔还有炸药，顶风冒雪，硬是在村子东南边挖出一个大大的蓄水池。我们推着小推车走进春天，一点点适应，慢慢走过来。其实挖水库还不是最累的活，因为集体劳动，你实在坚持不住，你可以停下来歇歇，说得不好听就是偷个懒，只要别人没意见就行。 在农村有些活计，不能歇。 起猪圈，那时社员家家养猪，一是为了增加收入，同时也攒粪，起猪圈就是把猪圈里粪起出去。一帮三人，一个人起圈，两个人抬，一天起几个圈是有底线的。一个绵槐条编的大圆筐，足有七十公分的直径，一个两米多长的大扁杠，光那杠也有二十斤，装上粪二百多斤，你不用劲，抬不起来。一个一个抬到街上，靠墙根扣成两排，多少个清清楚楚，等队长来查，根据我们抬的个数来计工分。 当然可以轮换着抬，其实起圈也不是个轻快活，要穿上水鞋，下到猪圈与猪为伍，有的人家猪圈与厕所连在一起，那味道可以忽略，可是那种肮脏令人作呕。没有办法，只有适应。猪圈里有烂草，必须用磨得光亮的铁锨，铁锨如果不锋利，或者用力不到，根本铲不下去。有一把削草如泥的铁锨，还要在猪圈里挖一小坑倒上水，随时把锨洗一下，以保持铁锨锋利。一锨一锨从猪圈里铲起撂到猪圈外，越铲越深越难撂，再装进筐里，一筐筐抬出去。我和高小君连续干了四天，真有些顶不住。高小君是农村长大的，身体棒，尽管他每次都把筐绳挪向他那边，尽管他总在后面。 挑花生，花生刨下来后，一排排摊在地里凉晒，差不多晒干的时候，连蔓带果挑回生产队的场院。挑花生首先要会捆，捆结实是技术活，拉紧别好，不然路上散了，耽误工夫挣不到分。挑花生才知道，虽然我们年轻，虽然是爷们，还真是不行。 把花生挑到场院上，大磅称立在那，先挑着花生站到磅称上，会计在一旁看称记数，再称一下挑花生人的体重，两数相减是挑花生的重量，会计记好数，晚上按你挑的总量记工分。我的天啊，我一次挑一百四五十斤，压得呲牙咧嘴，东倒西歪站不稳。人家生产队的妇女居然挑一百六七十斤，还有说有笑，快步如飞。那些天刚好看过一篇文章，一个军官斥责一个士兵：把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摸摸，看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虽然是不是爷们儿，裤裆里那个玩意儿并不是根本性标志，但一个男人要对得起男人这个称谓呀。当时那份尴尬比少记几分更让我无地自容。 这也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秋种时，晚上打夜班用拖拉机往山上送粪，黑灯瞎火，看不清不说，粪里有杂草，根本铲不起来，不知我的那些同伴是怎么干的，反正我心里有数，那车斗里的粪没有多少是我铲上去的，如果不是夜里的黑，大家一定会看到一张像关公一样的脸。好不容易东一下西一下装满车，还要跟着上山卸车，一块草垫子往车斗上一放，我们就坐在粪堆上，那也无所谓。去的时候还好，车满载有重量颠不起来。 回来空车，那车简直就像一个精力过剩不好好走路的孩子，跳着从山路上下来。我觉得自己像二大妈簸箕里的豆子，不断地被抛起、落下，五脏六腑似乎被颠错了位，好在胸腔隔膜年轻有力，各自认真履行职责，保护着我的五脏六腑，否则不敢想象。咬紧牙关，我用力把住车帮，尽量不被抛起来，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只有两晚上，令我终生难忘。怪不得那么多的农村人为了一个城镇户口，不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有一些人为了干一点轻快活，厚着脸皮讨好生产队长，我理解。人的意志有天生的差别，我们不可以看轻任何人。 一年多的农村生活对我来说，是一次强化训练，我对自己说，你还可以。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特别是我们中那些从来就没做过农活的城里孩子。经过那一年，我们的基因里多了一种坚韧，一种承受。 离开南吴家村那天，走到村东的坡道上，我停下来，站在高处，回头遥望，我的南吴家。已经是寒冷的冬天，大地没有绿色，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但还是那么亲切。南山上，我刨过玉米、高粱，果园里给苹果树打过农药，山下的水库游过泳；北边的大海边，更是我的眷恋，早晨跑步到海边，享受海的气息，平日里时常去海里赶小海，游泳，在海边我们捞海带草，凉晒、打包、装车，风吹日晒。 在这片土地上，我一点点坚强，一点点学会做人，迅速的成长。南吴家！终生难忘的地方，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们的，那些善良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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