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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保军 英姐死了，是在床腿上自已吊死的，死时四十二三岁的年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自己吊死呢，我一直执怀疑态度，那么矮的床腿怎么会吊死人呢？英姐一直很好呀，在我每年去看大姑时，她一直很热情，即烧水又泡茶，刷锅洗碗样样干脆利索。 只是最后一个春节北京回家时，看见她呆坐时，一个人莫名齐妙的笑，笑得我都周身发冷，大姑看见一声训斥便不笑了，呆呆坐而无语，不成想半年以后我在北京听妻子说她死了，英姐的死对古稀之年的大姑打击不小，一个曾经鲜活的女子，曾朝夕相伴的女儿，一夜之间阴阳相隔于天边，英姐临死还写了纸条"娘，不孝女先去了，您二老多保重，英叩拜"。 当时我想，英姐真得精神压力太大了，婚姻几次受挫，儿子丈夫远在他乡，恩怨使她不能相见，自己孤然一人，内心受尽煎熬，无处释怀，无人慰藉，外表懦弱但内心倔强的英姐，能担起心灵自己的重压吗，人无论怎样，或贫困，或艰难，或失落，人没有什么都可以，却不可以沒有希望，我想起鲁迅先生《闺土》里说，"希望本无所谓有的，也无所谓无的，正如这地上的路，其实地上并没有路，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我想，英姐真得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路可走，没有希望才选择自杀，而非精神失常。 英姐比我大三岁，少女时的英姐特别美，瓜子脸，弯鼻梁，丹凤眼，一笑还露出一对小虎牙，背后高翘的秀发长辫随青春的脚步飘逸舞动，那时候上学的英姐年年被评为优秀，不象我，上课听不懂糊涂睡觉，再不就逃课，为此英姐没少到处找我，晚上在油灯下辅导教我，无奈天生我不努力，英姐骂我一句笨脑壳不理我。 成年后的英姐几次媒人说亲都不能如意，眼见快三十的人还没有踏进婚姻的门槛，父母決定强行让英姐出嫁，大姑数落英姐说"你看人家高家奎的儿子多好，人五大三粗，家庭条件又好，还是工人，你还想找什么样的"，英姐对我说"对方文化低，没有共同的交集，不想将就。" 我突然想起英姐的日记上写过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爱情是建立在共同语言的基础上的"。大姑气愤的用犀利的语言回应她的女儿"你不看自己长什么样，拱着腰跟虾米似的，三十了还挑肥拣瘦，农村人老实巴交能过日子就行了，就你墨水多文化高？！"倔强的英姐最终没听大姑的话，尽管有四五个人看着英姐，却在迎娶的那晚翻墙逃离了家乡，坐上列车去了未知名的地方。 直到两年以后才有音信，英姐在一个叫潍坊的城市打工，同一男子自由恋爱后同居，生下一男孩。家里的婚事自然散了。回来的英姐很是风光艳丽，穿着上千元的皮衣，带着银耳环，银镯子，描眉化妆，操着普通话，面对村镇计生委的罚款，英姐很潇洒从容的交了钱。 于是村里便传出英姐在城市里从事见不得人的事的风言风语，不然哪有这么多钱，英姐知道后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走得正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我也相信英姐不是那种人，虽然有些清高，但她骨子里本分的性格改不了。 为了给村庄人一个说法，英姐把她的未婚丈夫叫回家，办了好几桌酒席，花了几万元送礼。那可是在八十年代初期，村里连万元户也没一两个，村里所有的邻里近人都羡慕不已。那时的英姐是人生最风光的时候，丰满白净，经常穿着鲜亮的红皮衣抱着孩子在村里转来转去，那也是英姐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的英姐，每年都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日子，孩子大约六七岁的时候，英姐的婚姻发生变故，英姐说她男人跟一个女人好上了。至于真假谁也没依据，清官难断家务案，那一年，性格要强的英姐，身上没带一分钱，从南方的城市步行一千多里地，要着饭走了三天三夜，徒步走回自已的家乡，我大姑一看浑身脏兮兮风尘的英姐大清早站在大门上，英姐喊了一声娘，眼泪刷刷地流下来。之后的英姐闹离婚，十岁的儿子不愿跟英姐过，英姐一下失去了最后的精神支柱。之后独身的英姐再也没见过她儿子。 离婚后的英姐几年后又在邻村找了一个光棍男人，开始几年相对比较安稳，记得一年我蹬三轮去卖西柿，英姐从一扇黑漆木门出来，一看是我，眼里透着惊喜，让我进家，说什么留我吃中午饭，并差他男人出去买来丰盛的酒菜，饭桌上，英姐.也喝了点酒，脸上透出少有的红晕，英姐依旧在筹划她未来憧憬，做煎饼生意`，讲述其技艺，那种规划与神秘连我也忍不住跃跃欲试。英姐责备她现在男人不会守家，有钱连院墙也不垒，家不成家样，她现在男人沉默不语，一个劲冲我咧嘴笑。但事过一二年，英姐又一次离婚，从那个村庄走出来再也沒回去。 单身的英姐同大姑生活在一起，一个人独居一院，与清风独树做伴，但后来，英姐常常一个人喃喃自语说想孩子，最后英姐自已吊死了自己，英姐死的那一年，她的孩子也有十七八岁了，直到英姐死，她的丈夫与儿孩子都没见上一面。 我不知道性格决定命运，还是命运决定人生，许多遗憾，在最初选择的时候，也许就注定了ta 的结果。 只是，我常常想起青春年少时的英姐，丹凤眼，小虎牙，单纯的一笑，两个红酒窝，一条黑亮的长发随青春舞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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