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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毛窝子“卡塔、卡塔”的声响,你还记得吗?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司葆华

毛窝子在村里面卡塔响的时候,冬天就真的到来了。

说起来这是以前的事了,不过才过了多少年呢,就感觉远的仿佛恍如隔世。这种特别制作的过冬“鞋子”,是不是我们家乡所特有,不知道;穿在脚上的历史有多长,也不知道。只知道,冬天的毛窝儿就好比暑天的蒲扇,那是独一无二的季节商标呢。


毛窝儿用料完全是就地取材,木头板儿,细绳子,还有苇缨子,也就是芦花。都是不用花钱的寻常物件。就说最主要的用料苇缨子吧。晚秋芦花放白的时候,野外纵横交错的河沟里,一眼望去,全是茸茸的白,扯天盖地的,材料那真叫一个富足呢。

毛窝儿的制法也不复杂。砍好木头底儿,沿边密密的打上眼子,穿上柔韧耐磨的绳子,再用搓成缕的芦花一道道编成。厚墩墩,软呼呼的,里面放上干酥松软的麦秸,看着就心里面发暖。叫做“毛窝儿”或者“毛窝子”,真是很具匠心的名字了。记得上学回来的一双脚,冻得冰坨似的,伸到毛窝儿里,卡塔卡塔地里里外外走两圈,保准脚丫火炭儿一样,热气腾腾往外直蹿。

那时候冬天真叫冬天。大河小沟,有水的地方都严严实实地冻上了。不到开春,冻不化,冰不开。特别是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过后,屋檐上结满长长的冰流流,空气纯净得玻璃似的。地面冻得当当响。像一件等着击打的乐器。毛窝儿就是击打物。或干脆说,大地是鼓,毛窝儿是槌吧。木头底缓慢而有节奏的“卡塔卡塔”响着,此起彼伏,不绝如缕,为漫长而寂寥的冬天作着温暖的伴奏。毛窝儿是冬天大地的绝配。


雪天的毛窝儿更有了用武之地。雪地是毛窝儿征伐的战场。厚厚的雪能没到棉鞋口,毛窝儿这会儿就能如鱼得水,煞白的雪后大地上,第一行脚印一准是毛窝儿留下的。依仗着高高的木底,毛窝儿像个坦克车似的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一路迤逦而行,踏一地碎琼乱玉,到了地方跺跺脚,还是里外透干。

毛窝儿还是那时候日子的绝配。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放场电影也是过年一样稀罕。不生意不买卖的,冬天的日子散淡而冗长。心里面一松弛下来,这脚下的步子自然也就懒洋洋起来。因此这几个月周而复始的白天和黑夜,就靠这双不灵巧的毛窝儿迎来送往了。

那时村里面最轰动的事情是在小学校里唱扬琴。那些天就成了和过年一样隆重的日子。傍黑毛窝儿声声盈耳往村部聚拢,是开演的序曲;夜阑更深了,由疏到密的毛窝儿声纷乱着四散,多半是演出也到了尾声。不知哪个扯起嗓子唱起刚刚从戏里学来的戏文,在毛窝儿那般脆脆亮亮的伴奏里,显得嘹亮又悠长,把乡间的冬夜装扮的味道十足。

有双保暖结实的毛窝儿,几乎成了所有人的过冬期待。还是在准备冬衣的时候,对毛窝儿的操办也紧锣密鼓起来。


女人用针线做棉衣,男人用苇缨打毛窝子,成了再熟悉不过的一道乡村风景。东亚哥是打毛窝儿的好手。他有条腿不好使,可一双手那是灵巧的不得了。手把快,活又精,更主要的是心眼儿还好,无论哪个来找他,都是有求必应,二话没有。

从入冬到腊月,谁就没见他两手停下来过。他忙着锯底子,钻眼子,搓绳子,泡缨子。每道工序都有板有眼,一点都不马虎。他的两手像绾花似的,不到半天,一双毛窝儿就能从他的手上到你的脚上。

打记事起,穿过多少双东亚哥打的毛窝儿,真是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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