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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董凌燕 “嘟嘟，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坐在客厅里看书，客厅里的光线不好，书桌台灯是干什么用的？摆设？去，到你房间做作业去。” “我就喜欢在客厅看书，关你什么事？” “你在客厅看书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近视了就关我的事。” “我近视了和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你近视了和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是我儿子，你近视了就是我儿子近视了；我儿子近视了就和我有关系。” 还是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捧着本《查理九世》津津有味的看。好啊，又看《查理九世》，给他说了多少遍了，不准看《查理九世》。有一段时间，他看了这本书后做噩梦，半夜怪叫，把我和他爸爸吓得几天都没睡踏实。我几乎就要冲到他面前，夺回那本书，并把他揪到他的房间里做作业。 可是，我忍住了。忍啊忍啊忍，不能冲动，马上要吃放了，惹怒了他又不好好吃饭了，不好好吃饭就会影响身高，影响身高就会影响将来找女朋友，女朋友的质量直接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必须忍。 于是，我笑嘻嘻的走到嘟嘟面前，“乖儿子，别在客厅看书了，该去写作业了。”嘟嘟头也没抬，“别花言巧语，我不是乖儿子。”“那好吧，不乖的儿子该去做作业了。”“那我又是乖儿子了。”“好啊，乖儿子当然应该乖了，去吧，做作业了。”嘟嘟气愤的扔下书，“我都被你绕晕了。”拎起书包进房间写作业去了。 看他关上了房间的门，我悄悄的把《查理九世》藏在书房最隐秘的角落了。等他想起来问我，我就说没看到；如果他还是质问我，我就说不准看；如果他质问我为什么，我就说这本书有暴力倾向；如果他非要看，我就揍他。关键时候，武力远胜于磨嘴皮子。什么爱的教育，爱不仅是鲜花暖阳，爱也是该打的时候就打。 饭烧好了，嘟嘟的作业也做好了。我喊，“吃饭了。”嘟嘟和爸爸在客厅里，一个看书一个玩手机，像没听到一样。我怒喊，“难道你们俩要让我用八抬大轿抬你们来吃饭吗？”我冲到老公面前，一把夺过手机，“下了班就知道玩手机，客厅的光线那么暗，嘟嘟就在客厅里看书，你也不管管，难道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两人这才走到饭桌吃饭。嘟嘟辩解说：“你每次叫吃饭都是还在炒菜的时候就叫，我们俩已经总结出规律来了，所以才磨蹭了一会。”“我为什么还在炒菜就叫你们吃饭啊？是因为你们俩每次都磨蹭，如果我不提前叫，你们俩来的更慢。”原来恶性循环就是这样形成的。 “嘟嘟，你怎么净吃素菜，再吃块肉，吃肉才能长高。” “长那么高干什么？爷爷说了，狗大呆，人大楞。个子矮的人聪明。” “别听爷爷胡说，老头子纯属自我安慰。个子高了好看，好看了好找媳妇。” “爸爸个子矮怎么也找到媳妇了？” “我眼瞎了。” “你扭我的时候眼神好的很嘛。” “闭嘴。孔子他老人家早就说了啊，食不言。” “整天孔子长孔子短的，孔子还说了让你不迁怒不贰过呢，你不还是经常迁怒吗？” “我什么时候迁怒了？” “你经常说，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们俩必须有一个人让我扭一下。” “妈妈在外面心情不好了，回到家还不能发泄一下？你想让妈妈憋死啊，真不孝顺。” “你心情不好，就该扭我们俩啊？我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奴隶。” “你不是我的奴隶，我是你的奴隶。整天管你吃管你喝，你还一天到晚叭叭叭叭犟嘴。” “奴隶还敢打老公打儿子啊？真是的，人是铁，儿是钢，一天不扭憋得慌。” 爸爸生气了，怒吼一声，“全体闭嘴，吃饭。”我们打嘴仗这一会爸爸快把肉吃光了。真是不自觉，自己有脂肪肝不知道啊？饭后，去附近公园逛逛走走消消食。篮球场上嘟嘟的同学都还没来（住在附近约好饭后一起出来打球）。嘟嘟一个人在那里打球，多没劲啊。 我叫他，“嘟嘟，跟我们散步吧。”嘟嘟不屑的说：“才不跟你们散步呢，你们俩太没劲了。”为什么天下最没劲的都是自己的爹妈呢？这个问题值得人类学家研究。陆陆续续开始有同学来了。嘟嘟在他同学里面，个子算矮的。为了他的身高问题，我们避免了一切不利于他长高的因素。 据说游泳有利于长高，好，那就游泳；据说早睡有利于长高，好，那就早睡；据说喝牛奶有利于长高，好，那就喝牛奶；据说营养全面有利于长高，好，那就每顿饭都不马虎；据说打篮球有利于长高，好，那就打篮球。 所有的努力都做了，可是，他的身高还是算矮的。我们简直欲哭无泪了。没办法，基因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夫妻双方都不高，还能指望生出“姚明”来？只能自我安慰，如果后天不努力，嘟嘟比现在更矮。无奈的释然了。 打球出了很多汗，我让他喝水，他不喝。他说不渴；我说等感得渴的时候体内已经缺水了，必须喝。他生气了，就不喝；我也生气了，必须喝。他爸爸打圆场，“嘟嘟，有一种渴是妈妈觉得你渴，不就喝口水嘛，难道比和你妈磨嘴皮子还累？”嘟嘟想想有道理，就喝了水。 我自己一琢磨，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呢？我从前最讨厌那些追着孩子屁股喂饭喂水添衣的妈妈，并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认为那样的妈妈扼杀了孩子感受自然的能力。他冷了自然会穿衣，他饿了自然会吃饭，他渴了自然会喝水。可是，轮到我自己做妈妈，我一点也不比别人高明，反而是比别人更啰嗦。 回家，洗好澡，睡觉。降温了，给嘟嘟换上了羽绒被，不太放心，又在羽绒被外面搭了一个毛毯。躺下之后，嘟嘟说热，坚持拿掉毛毯。于是，拿掉毛毯。给他关上灯，我不放心，关门之前问他，“你确定拿掉毛毯不冷吗？”“确定。”“肯定？”“肯定。”“你能啃你自己的腚？”“妈妈，你太坏了。”关门，各睡各的觉。 进了自己的被窝，看了会书，怎么觉得那么冷啊。 不行，嘟嘟只盖一个羽绒被肯定冷，于是，悄悄的打开他的房间门，嘟嘟已经睡着了，悄悄的把毛毯再给他盖上。冻得哆哆嗦嗦回到自己的被窝，再看会书。哎吆，嘟嘟不会觉得热吧？悄悄的打开他的房间门，悄悄的把手暖热了再摸摸他的后背，哎吆，后背上全是汗。赶快掀掉毛毯。 冻得哆哆嗦嗦再次回到自己的被窝，再看会书。哎吆，嘟嘟不会身上还有汗吧。悄悄的打开他的房间门，悄悄的把手暖热了再摸摸他的后背。好哒，这次后背上清清爽爽，嘟嘟睡的像小狗一样。睡着的孩子真可爱，恬静，安详，长长的睫毛像两弯黑黑的月牙倒挂在下眼皮，小脸鼓蓬蓬的，小鼻子发出轻柔的鼻息，小嘴巴抿着。忍不住弯下腰亲了他一口，他迷迷糊糊的一转身，发出厌烦的“哎呀”声。 冻得哆哆嗦嗦再再次回到自己的被窝，再再看会书。老公埋怨我来来回回的把被窝的热气都折腾光了。我乐意，为儿子我乐意折腾。不是吗，千金难买我乐意。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忘记了嘟嘟白天和我犟嘴时把我气的暴跳如雷肝肺都疼的恼怒，而是想起他可爱的样子就想笑。 在这个世界上，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不是宽容的疼爱的，没有理由，不需宽解，如雪遇着阳光就融化那般的自然。我不理解为什么世人总说母爱是伟大的，伟大是什么意思呢？伟大是指崇高卓越、超出寻常、令人钦佩敬仰的精神，而母爱是天性，天性即是动物性，如食色，难道食色也是伟大的？天性压根和伟大扯不上啊。 友情告知天下的母亲，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公是隔壁的好，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但，孩子再好，也用不着整天拿出来炫耀，要知道，孩子是你手心里的宝，但在别人眼里，他就只是个普通孩子。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多数母亲却常常意识不到，包括我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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