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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侯保军 "活着，干点活真好，就算再累也值。"这是2002年父亲临终时说得一句话，至今让我记忆犹耳，他是患食道癌离世的，屈指算来，已有十五个年头了。 总会油然想起2002年的那个秋天，父亲在田间劳作的情形，当绝症来临还未察觉的他，依旧提着那短镢头走进那片秋天的玉米地，他身穿我年少时穿的旧黄褂，头戴着布满尘灰的白遮阳帽，身体有些佝褛。 在我眼里，象一株掰过玉米的秸杆，金箔的夕阳拉长他的身影，象秋风里飘摆不定的玉米叶，金黄的光线将他黑瘦的长脸，皱折在额头的线纹雕凿成一幅沧桑的油画，他眼睛里透着疲惫与焦灼，但步子却坚定，他知道，面对劳作农忙他没的选择。 春种秋收是农民义不容辞的劳作方式，秋天收过后，刨倒那片密密匝匝的玉米秸杆，还要翻耕，犁铧，平整土地，然后在播种，浇地，施肥，直到土地上再长出一片葱郁的绿色麦苗，才完成这个秋天的劳作，至于明年的收获，父亲的时间等不起了，他只记得今年秋天的劳作责任。 父亲走进那片玉米地，在镢头柄上吐了几口唾沫搓搓手，弯腰揽起玉米秸奋力刨起来，尘土在密密玉米秸间隙间同夕阳的光线一弥漫，叶片的毛刺划着父亲的脸，有几划血痕在他手臂上，汗水从黑瘦的脸上开始滴下，本来冒碱的后背又印出湿湿的一片。 但父亲不顾这些劳作的汗和累，他只知道今天的劳作，至于来年的收获，父亲已顾不了，他只知道把这一片大片无垠的玉米秸杆刨完，然后翻耕平整，种上一片绿油油的麦子。 就象父亲年轻教学时给学生上课一样，认认真真教好每一堂课，至于学生成什么材，有什么成就，那是未来的事，父亲只记得把今天做好就行了。 就象父亲为了他的作家梦写过几十万字的文稿，他只知道呕心沥血的修改，通宵达旦的整理，复印，数十年的运笔，写作，寄邮投犒一样，虽然泥牛入海，但依旧笔耕不辍，就象他用美国作家海明威《老人与海》一样鼓励自已一一一你可以消灭我，可你就打不败我！ 2002年那个年末岁尾，已是从市医院复查病情归来的父亲，从容淡然地说"我可能将不久于人世，尽管我从不相信医师信笔涂鸦。 他稍微顿了一下说"我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说完，久久望者西边滑落的太阳沉默不语，我第一次看见一向坚强的父亲眼里泛着泪光。父亲仿彿一夜苍老了许多，落日的余辉抚摩着斑白的两鬓，满头的白发是一夜白里，他穿着陈旧的黄大衣静静站在冬天冷风里，任泪水流过枯瘦的脸夹，我说，父亲，您哭了？父亲回应道"没有，被风吹的"他用手抹了一把脸，转身离去。 面对死亡，面对生离死別，面对自己永远将离开这个世界，任何人将不会无动于衷。 重病的父亲已在咳血，吃食物反复呕吐，每次呕吐他都倔强得带血吞咽下去。在春节来临之际，还有二十天要永远离开这个人间的父亲却要趁年节卖鞭炮烟花，说要赚些钱要弥补为他看病的花銷，我们全家的劝阻只会看到父亲一脸无限的悲戚"难道就这样坐等而去吗？你们让我临去做些喜欢做的事吧"。 就这样，父亲在临逝前的年末岁尾中，十几天离开人间的他，开始人生最后的劳作，总忘不了他在集市上的一幕，披着件穿了十几年的陈旧的黄军大衣，尘灰的手掌捧着成挂的鞭炮，他沙哑着声音叫卖着"震天响的大地红，老乡们来买呀！"那风趣的笑谈声，吆喝声，沒有人看得出他已离死神几步之遥。 从腊月二十开始忙碌，开始骑自行车，后来吃不东西，身体虚弱，他让我用摩托车带着去坚持去集市，一直干到年三十下午四点才收摊。春节过后七天，父亲与世长眠。 我想起父亲生前病榻上写的一段文字"人生几十年，如白驹过隙，人生是短暂的，这句话应告诉每一位勤劳的人，虽然勤勉不一定能成功，死亡可以摧折欣欣向荣的事业，但那些未至终点的人，只少有参与的光荣，因为他们曾经战斗过！ 父亲用他的笔杆，锄头，双手，不停歇的劳作了一生，活着，干点活，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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