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冠 乔 老钱工作二十年了，在单位还是白丁一个，既非一官半职，亦不是党员团员，也许是能量守恒定律的作用吧，他却把饭局运营得风生水起。 谁家红白喜事、婚丧嫁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老钱的身影，再乱的局面，老钱到场一声吆喝，秩序立马景然起来。 哪位想酬客答谢、人来送往，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钱，把想法说给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桌上一坐，尊幼长序、级别高低，一律听老钱安排坐定，烟酒茶点、冷热果盘，一应周备，请的什么人，安排什么档次的馆子，什么标准的菜，哪些人陪客，哪些人迎送，老钱驾轻就熟，三下五除二便轻松搞定。 老钱的记忆力特好，全市各大酒店的电话号码都在他脑子里装着，他问清事主需求意向，马上电话拨过去：“海天大酒店吗？给我接李总办公室！”“钱局好，马上！”各大酒店服务员一律称他钱局。 起初只是大家给他起的一个浑号，后来各饭店一律通用起来。他也感觉很受用，一叫他钱局，便满脸堆笑：“小李子越来越会说话了！”久而久之，各大饭店上到总经理，下到厨师、服务员，不称呼他钱局反倒不习惯了。 他好像也故意作这种派头，上次“云头艳”大酒店的服务员小孟喊他一次“老钱”，大半年他就没往那里安排过一次饭局，最后老总张大山发现了秘密，忍疼割爱把小孟调到了客房，近日老钱才算又往“云头艳”安排饭局了。 老钱掌控酒桌局面的水平一流，他会把领导安排得妥妥贴贴，很多领导都在酒桌上表态：“能不能调到我们那里任办公室主任？”可好像也仅限于酒桌上的一种表态而已。 老钱当然也不傻，就逢场作戏地发挥：“好的，谢谢首长，看什么时候报到？” 领导笑着坐定，老钱立即召呼大家肃静，请领导致辞！领导讲完几句开场白，大家开始饮酒吃菜。 酒过三杯，老钱主动站起来介绍佳宾：“坐在主席台，满面红光的这位，是我们招商局的周局长。”周局长站起来欠欠身，大家一律地鼓掌起来。“这位，周局长尊贵的客人马莉亚女士，杏阳市正大集团董事长，今天专程来我市考察项目的，欢迎她！”掌声过后，老钱又依次介绍：“冯局长，湖县商务局长，浑号冯本山，大家看象不象赵本山？”“嗨，一幅猪腰子脸，真像呢！”老钱就有这本事，一眼就抓住客人的主要特征，满桌人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位常主任，外号尝一瓶。”常一平欠欠身站起来，顺手朝老钱咯肢窝挠了一把。“晚来的这位田处长，因老岳母生二胎吃喜面，迟到了一会。”田处长还没坐定，就向老钱骂道：“去你的，臭老钱！”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坐在下首主陪位置的，是青年企业家郝大强，他旁边的帅哥叫赵俊。”大家心知肚明，一定是郝大强请马莉亚董事长她们谈什么生意的。 大家开始彼此互相敬酒。周局长一副礼贤下士的风范，端着酒杯走下来依次给客人们敬酒，礼节性地抿一抿酒杯，但接受者却是满满的一饮而尽。马总、冯局长也分别离席敬了一圈，其他人好像也都是这种敬酒方式，所不同的是，所有人互敬阶段结束了，周局长他们只喝了分酒器中的半壶不到，其他人有的喝完一壶，有的喝了两壶，老钱示意田处长：“你抓紧把第三壶干了！”田处长坐在下首郝大强身旁，好像特别听老钱的，站起来把剩余的半壶酒举了起来：“我敬大家，先干了哈！” 老钱早已催促服务员上好了几道热菜，示意坐在身边的赵俊：“周局长，我们掀起个高潮如何？”周局长饶有兴趣地说：“好啊，用我们最隆重的欢迎贵宾的仪式吧——弘扬汉魂！”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赵俊端起满满的一壶，又用筷子刮了一下，足足一两的分量，仰脖一饮而尽。马莉亚看得呆了，只听到满桌热烈的掌声，便跟着大家舞动着玉手，轻轻合掌几下，说话也不那么矜持了：“乖，这么厉害！” 主宾一放开，整场气氛就更加活跃起来。赵俊从周局长开始，又一一端杯敬酒，周局长向马莉亚介绍道：“当年咱这地方穷，有了好酒端给客人多喝，后来外地人说这样不公平，我们就改革为自己先喝大杯，然后给大家每人端一小杯——是不是弘扬汉魂？” 大家一边往嘴里塞着烧菜，一边点头说是。 赵俊“弘扬汉魂”刚一坐定，下首的郝大强便站了起来：“尊敬的周局长、马董事长，欢迎莅临！在下薄酒一杯，略表敬意！”双手举过头顶，一饮而尽后又把酒杯底朝天往手上卡了两下，滴酒也没卡出来。又是一阵掌声！ 老钱运筹帷幄，三四轮过后方才自己主动请缨“弘扬”，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浓烈……当晚酒场还没结束，郝大强与马总的那单500万元的订单便搞定了。 老钱是市里的名人，也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见多识广，又一副热心肠，只要到场气氛便热烈而有序。万一哪场请客老钱有事不能到，饭局气氛便大打折扣，大家感觉好像缺了什么，有的干脆借故起身请假先走一步了。 老钱帮人干成了不少事，谈成了不少生意，解决了不少难题，自然也深受大家佩服和拥戴，有的人为了感谢他，不时送他一条香烟、几瓶白酒，甚至名人字画、玉石玛瑙之类，可从来都是被老钱一律谢绝，说如果这样，大家以后就不是哥们了。 老钱对朋友一视同仁，不分高低贵贱。 范大军重病卧床多年，妻子也没一份正式的工作，孩子考上湖北大学缴不起学费，向亲戚朋友借了个遍，也没有借到总数的一半。老钱听说此事，立马自费召集两大桌同学朋友，说是为范大军夫妇祝贺，酒桌上老钱还没表态呢，大家每人凑出一千元。范大军夫妇拿着两万元学费向大家千恩万谢，连磕头的味都有了：“让我们怎么感谢大伙儿啊！” 大伙儿说：“你就感谢老钱一人就行了。” 老钱胖得象个圆球，挺着肚子，西装革履，一副万事不愁的乐呵相，即刻揶揄道：“就让你这宝贝儿子认我做个干爹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伙儿不再称老钱局长，一律改口称作秘书长。他好像很快就愉快地接受了，只是听大家介绍完自己，乐呵呵地后缀一句：“饭局秘书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