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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葆华:蝉声一夏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司葆华

第一声蝉鸣是夏天已兵临城下天下的枪响。

接着蝉声开始大规模的集结,把一座座村子攻陷。村子里的夏天是有声版的。燥热袭人,蝉声热辣,燥热在蝉声里发飙,蝉声在燥热里发酵。就好比火与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蝉声把夏天的味道演绎地淋漓尽致。

每年夏天都回到村子里小住,在蝉声里消磨这段难熬的日子。老屋躲在一片浓绿里,一脚踏进院子,夏天便远了。那份清凉是沁心透骨的。院子里种着刺槐,梧桐,还有榆树。这些背时的树们,地盘正被那些来钱快的杨树鸠占鹊巢。它们和老屋寂寞相守。年去年来,只有夏天是它们能狂欢一把的节日。每年如期而至的蝉们叫它们日夜笙歌。

晨曦里一阵鸟鸣脆脆地滑过,如夜露一般清亮透明。鸟的余音还在树枝间萦回,一声嘹亮的蝉鸣就破空而来。春天是鸟儿的。夏天它们就有些过气了。它们的啁啾啼啭实在不适合用来表达夏天。这个季节是专属蝉的。蝉才是夏天独一无二的代言。两个季节,二者各司其职,分工绝对一点都不含糊。对同样靠喉咙吃饭的鸟儿,蝉们是警觉的。不管鸟儿的声音多动听,在夏天新出的唱片里,蝉们都有足够的资格保证自己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蝉们同样用喉咙的实力显示自个儿地位的不容置疑。每棵树都是蝉们的山头。那一声令下之后,每棵树上早已整装待发的蝉们,开始你唱我和。击鼓传花一样,以树为单位开始拉歌。那是一种宣示,向那些已过气的鸟儿,宣示是我们正一路蹿红;那是一种展示,展示作为舞台新宠,自己的唱功该是多么的了得。蝉声像柴草上的火星,疾速蔓延开来,呼呼呼,转眼间就成不可控制的燎原之势。其实我更觉得更像那决堤洪流,汹涌澎湃,势不可挡。顿时,那鸟鸣像片树叶被疾速的漩涡吸附,转瞬没了踪影。村子在蝉声里漂浮起来。

蝉声本来是一个调门到底的,毕竟单调了些,也干燥了些。这会儿不是。沾着夜露的湿气,那声音里就有了一种水灵灵和脆生生。多声部的大合唱里也就有了几分顿挫抑扬,甚至讲究了点儿起承转合。蝉部落的头人绝对非那个领唱莫属。有一副技压群雄的好嗓子,就好比江湖上功夫绝顶的高手,地位是铁定了的。领唱的声音高亢,嘹亮,纯粹而绵长。韧如皮革,亮似银剑。它的鸣叫不仅是大合唱的前奏,还是每次间歇的过门。是满院蝉声的魂儿。

一个午后,黑云翻墨,一场大雨就要不期而至。蝉们都凝神屏息起来。原本沸反盈天的树上,静默如曲终人散的舞台。我就觉得夏天在那一刻失去了几分真实感。没有了蝉声的夏天就是一只水份尽失的水果,干瘪而无味。平日灌满蝉声的耳朵,在戛然而止的声音空白里显得有些不自在。那场雨势造的不小,结果在一阵狂风过后无疾而终。然后云开日朗,天该怎么热还是一如既往,温度提速快得像大奔。蝉第一时间就全体上岗,各就各位,然后开始集体发威,在明媚的热辣里,亮起明媚的嗓音,更卖力地补上当天所缺的功课。在酷热里发酵的蝉声又开始浓雾一样弥漫开来。

于是在蝉声里,那个燥热的午后又变得那么活色生香,火爆撩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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