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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雅 前几天回乡野去看婆婆。八十高龄的婆婆因腿脚不利常年住在乡下，一路上，回忆婆婆常常絮叨的那些陈年往事，便有一种怜惜和敬佩，不知不觉来到小院门口。 门开着，婆婆坐在房中央，院墙的两边开满了浅紫色的萋萋芽花，绿色的底托上挺着长长的茎，粉紫色的花儿没有花瓣，聚在一起的是细细密密的直须，不耀眼，温柔而慈祥。 好久没有被什么东西感动了，这些温婉而和悦的花儿，这些婆婆的花儿，无意间美丽的风景，在婆婆泥土的墙院里静静谧谧地开放…… 婆婆总说自己此生不爱花，不看朵，不听戏文，一门心思埋头苦干，实实在在过日子，凭自己的力气养活一家大小。年轻时的婆婆身宽体壮，公公瘦小孱弱，力气活顶不上，生产队里分到微薄的粮食只够吃两个月，其余的全由婆婆承担。公公在队里抓工分，婆婆便肩扛手拎，从很远的地方倒卖粮食，赚下的钱再买些杂粮背回家。婆婆每天步行几十里，脚上磨出了血泡，手上结满了老茧，还时常要过大沙河，冷水漫过她的双膝，这些虽然很苦，内心是非常乐意的，那年头倒卖查的很紧，为了孩子们吃饱她不惜一切。婆婆还倒来棉花半夜里纺棉，倒棉花时有几回被查获，后又托人要回来。 由于常年的奔波，家里日子勉强过得去。她干活不惜力，最辉煌的一次也是婆婆提起次数最多的一件事，大家已能倒背如流。有一天傍晚，婆婆从三里以外的安国集上扛来一袋粮食，原是七十斤，回到家里一称涨出八斤，是一个大叔在磅秤上帮忙使了一点手脚，一家人惊喜的简直是无法形容，可七十八斤在婆婆的肩上压过几里路，公公恍然用手一抓口袋，娘啊一声坐在地上，惊愕地瞪着婆婆，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婆婆志气刚强，男人一样地活着，不穿红，不戴绿，不讲衣着，含辛茹苦地拉扯三个儿子，骄傲一生的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居然育出了一个大学生，那是多么让她激动和荣耀啊。公婆年幼家境贫寒，没有进过学校，但却深知读书大用，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把孩子送到学校。前两个儿子处在文革动乱，初中下来不能再读。丈夫的年龄和那俩哥相差很大，自幼勤奋可人，成绩优秀，在学习上只要婆婆能做到的事她尽量做到，为了省钱，一本书，一张资料，要跑十几里外的亲戚家去借。丈夫读高中时公婆年龄已近六十，没有了当年的气力，书籍学费靠一粒豆一粒麦的捡拾，争气的丈夫拿到了大学通知书，令方圆几里的乡民刮目相看。 婆婆不断提起那些当年勇，就像当年保尔的一句话，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只为岁月无情不能再上前沿而哀叹。我对她肃然起敬，对她那双吃尽苦头拼足所有力气变了形的四十一码的大脚肃然起敬。 婆婆的院落有些零乱，因当年赶集过大沙河落下腿疾不好料理，总是横竖地洒落些简单的蔬菜，一生没有种植过果树和鲜花，可婆婆的院落是有花的，有萋萋芽和蒲公英开来，有荠菜的花，满天星的花点点滴滴挤挤压压地绽放，还有那些蔬菜的花庄稼的花悄悄映入眼里，不知道婆婆期待果实心情里，有没有欣赏过这些朴实淡雅的美丽花儿片刻？婆婆不穿花，不爱花，从来没有在意过花开花落,这些院里的花儿，这些“春风吹又生”的花儿，只为了对土地的忠贞，只为了对婆婆如平淡花儿的一生，作出朴实平淡的道白。 江南江北的花，公园小区的朵儿，你们的富丽堂皇我高不可攀，可是婆婆的花儿亲切、淡雅、温馨、自然，在婆婆朴实的院落里让人振奋。 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开着自己平平淡淡的花儿？不求大红大紫，惟愿平平安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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