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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县人,请永远记住那一天……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高霭亭

让我们记住那一天——公元2011年12月12日。

那天晚上,我们正在集体备课,忽听警车、救护车嘶叫声顿起,连响不绝,撕心裂肺,小城在冬夜里颤抖。不大会儿,一老师在地方网上得到了消息:首羡镇中心小学校车侧翻于水沟,已有多名小学生伤亡!顿时,办公室里沉寂了,空气凝固了。

9点半,默默走出办公室,下楼,牵自行车,出校门。路上,车人已稀,昏黄的路灯如泪水迷蒙的眼。已经不圆的月亮挂在东方之天,阵阵冷风,凄神寒骨。身冷心沉,似乎再也无力骑行,便推车慢慢前走。县中心医院的那个方向,仍不时传来警车、救护车的阵阵嘶叫。

至家,钻进被窝,终不能成眠。脑畔铺开的是全县最偏僻、最贫穷的那个首羡镇的那一片旷野,那一条水沟,那侧翻的校车,那相挤相压的流血孩子,那散落的鞋子、书包、课本,耳边一直有一群孩子在嘶哑地哭着叫着。禁不住,眼眶酸了。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老家当年的小学。

那时,村村有小学,大家把这样的村小称作“耕读小学”。我们村的小学教室是生产队的两间土墙房,高中毕业的三姑是老师,一人就把数学、语文、音乐、美术等全包了。教室里,几个横排的土墩子上横架着几块长木板,伙伴们各带小凳。全村总共十来个孩子,分一、二年级左右坐着。

教室后面的墙上是“学习园地”,园地里展览着同学们的作业。讲台黑板的上方,贴有毛主席的画像,画像两旁分别贴着用红纸书写的“好好学习”和“天天向上”。课间,大家便在门口的院子里玩游戏,欢声笑语不断。上学、放学,挎着小书包,唱着小曲儿,独来独往,校与家间的往来,最多也不过十分钟,家长从来不要为孩子的安全担心。

读完二年级,便转升到一里外的一所完小。这所完小原是一家地主的院落,主房三间,西间上建阁楼,室内有梯可上。主房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门右旁,有一高而粗的老桐。上学,同村的伙伴或牵手,或挽臂来;放学,一村的孩子站一队,唱着歌儿回家去。

后来,学校规模扩大,老房子先后拆除,建起了几排青砖红瓦房,垒了几个小花坛,开辟了一个大操场,围上了砖院墙。校门建好后,校长还请家父题写了校名。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为“改变办学条件”而校舍又拆,建起了楼房,铺了沙石大道,栽了行行青松绿柳,植了圃圃红花碧草,因而,校园更见气派,更见美丽。一个周日,校长喊上我,在校墙的内外刷上了红色的大字标语。至此,乡亲们仍是高兴,娃儿读书,结伴去来,花钱甚少,暑寒不愁,风雨无忧。

学校焕然一新的第二年,上级一声令下,村校合并,于是,附近六个村庄的在此校读书的孩子们,全转到了十里外的镇中心小学;于是,钱多了一份花,上学放学多了一份险,家长的身上多了一份累,心上多了一份忧;于是,刚刚建起的新校,便也卖给了私人;于是,这所建校近百年的家乡小学,这所知识传承了几代人的小学,这所姑姑、我们兄妹和侄子侄女三代十余人读过的小学,这所走出一批又一批学生升入初中、高中、大学的小学,这所走出新一代知识农民、工人和军人的小学——南李大楼小学,便也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思想如开闸之水,放而不可收,不觉间,天已微明。匆匆起床,匆匆扒了碗面条,匆匆骑车去了学校。走进办公室,几位老师的面色皆现忧郁,一年轻女老师座位从昨晚就空着,老师们说,这位老师的唯一的侄子就在昨晚侧翻的校车内,且没有抢救过来!另一位年轻男老师也未到校,说是他的近房侄子也罹难其中!听此消息,心上顿如针扎!打开电脑,偏僻区区小县的校车侧翻事件已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官方称,有15个孩子永远地走了!

上课铃响了,走上讲台,教态总不能再自如,声音总不能再放大。40分钟匆匆把内容讲完,剩下的5分钟,我便讲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痛不忍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校车侧翻事件。接着,我又说道:“这是丰县历史上流泪最多的一天,这是贫弱善良者心上留下重创的一天,这是令人沉痛反思的一天。

同学们,让我们记住那一天吧——2011年12月12日!”说着,我流泪了,同学们流泪了。这时,下课铃响了。我又大声道:“同学们,请起立,为这群远走的花朵们默哀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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