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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霭亭:暖暖的毛窝绵绵的情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高霭亭

说起毛窝,年长的苏北人心中或许都会涌起一股暖流。是的,毛窝就地取材,制作简易,穿在脚上,柔和保暖,远远胜过现在的皮毛棉鞋;同时,它还寄托着浓浓的民间情味。在当年的冬季里,苏北的老老少少谁没有穿过毛窝呢!

那时,走进冬季,人们便穿起了毛窝,于是村里就会时时飘起“咔嗒,咔嗒”声,清脆、响亮,富有韵律,为萧索的村庄平添了几分生气,为寒冷的日子增加了几分温馨。

咔嗒声声,由远而近——哦,有人串门来了;咔嗒声声,由近而远,喔,有人串门去了。每天吃了晚饭,夜色浓了,星星亮了,满村就会响起咔嗒咔嗒,继而汇成一股溪流,涌向村后生产队的饲养室——冬天夜长,青壮年们闲着无聊,便去哪儿听唱书。

炭火生起,嗅着牛马喘息和饲料的味道,唱书人就把大伙儿引入落寞清冷的闺房或刀光剑影的沙场。夜深了,咔嗒咔嗒声又从饲养室涌出,流进村庄,散入这家那户,惹得狗们叫上三声两声。是的,毛窝踏地,步步有声,咔嗒咔嗒,在偏僻的小村,在清冷的冬天,传递着纯朴的邻里情和醇厚的乡土风。

每年进入冬季,我们一大群孩子去邻村上学,当然都是穿上毛窝。毛窝踏着冰冻的小路,咔嗒咔嗒,常常引得我们喉咙生痒而放声唱歌。咔嗒声伴着咿呀声,很和谐,也很动听,洋溢着小树苗般的生气和灵气,张扬起读书郎的情趣和快乐。咔嗒咔嗒为伴,走过一个个寒冷的冬,迎来一个个温暖的春,我们的个子渐渐长高了,懂事了。毛窝咔嗒响,飘洒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上,也融进了我们的生命年轮中。

当然,更不会忘记,冬天的每一个寒夜,低矮的草屋里,昏暗的油灯下,母亲盘坐在纺车前。纺车摇起,嘤嘤嗡嗡,伴着我们兄妹走进甜甜的梦乡。就这样,母亲纺线,线织成布,布缝成全家人大大小小、棉棉单单的衣。就这样,母亲那双瘦瘦的小脚,却从来没有被冻着。不错,母亲寒夜纺线,都是穿着双毛窝哦!

那年新秋,我去外地读书,走出大门外,母亲喊着追上来,塞给我一双毛窝。到了学校,我就把它放到了床底。第二天,邻床的老兄扫地,突然连声高叫:“怪物,怪物!”我顺着扫帚所指的地方一看,嗬,那怪物正是我的毛窝,毛茸茸的缩在哪儿。我没说话,要过扫帚,伸进床底,猛地一扫,“怪物”便滚到了眼前。这位老兄睁大眼睛看着,我便说:“这怪物叫毛窝,冬天穿在脚上,暖和又舒服。”老兄听了,摇起头,撇了撇嘴巴。

冬天来了,我和邻床的老兄照旧每晚去四楼的阅览室读书看报。室外北风呼呼,窗上凌花斑斑。不一会儿,老兄和其它同学便坐立不安,不时站起,砰砰啪啪地跺起脚来。老兄见我安安稳稳地坐着,入神地边读边抄,便不由地把头探到桌下——是呀,我穿的正是那双毛窝。

第二天晚上,我想换上毛窝去阅览室,毛窝竟不见了踪影。这时,已经站在门外的邻床老兄,笑着来了一声:“在这儿呢,今晚我享受!”说着,把一条腿伸了过来。嗬,毛窝穿到了他的脚上!自此以后,我俩每晚同伏一张书桌,轮着穿那双毛窝,静静地享受着寒夜读书的快乐。

后来,乡间的芦苇渐渐少了,编织毛窝便改用了毛线,这就更保暖、舒适、耐穿了。亲戚给我编织的一双毛线毛窝,穿了两年,依然如新。十多年前,我们搬家去城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或当废品卖了,或扔了,但我的这双毛窝却跟着进城了。

此时此刻,夜深人静,窗外大雪纷飘。我坐在灯下,身安心静地写着这篇文章,当然,脚上穿的是那双毛窝。

在这个寒冷的深冬里,在这个热闹的小城里,我真想知道,还有谁记得毛窝?还有谁穿着毛窝?假如外人知道我还穿着毛窝,是否会不硬不软地来一句:“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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