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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东华 隐约记得，小时候跟着母亲在姥姥家小住，远房的小姨，是一个有点木讷又矮胖的乡间女子，找到母亲来说悄悄话，说家里给她定了一门亲事，男孩在苏南打工，等一两年回来，就可以结婚了。 然后撩起棉袄，从很隐秘的衣兜里，拿出一张两寸的黑白小照，让母亲看，小照上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实在看不出英俊，但母亲仍是称赞：“看这一双虎虎的大眼睛，肯定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我不懂大眼睛和靠得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看得出这位小姨脸上飞起的红晕。
后来小姨就结婚了，我们去喝喜酒，只用了一辆拖拉机开着，吹吹打打的就把小姨接走了，婚礼朴素，但也热闹。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最近，听说小姨病了一场，我们去探望。只有小姨和姨夫两个人在家，子女们已经成家立业，不在身边，简陋的小院子，缺了生气，处处显得陈旧，倒也温馨。 看上去，他们也似乎一下子变老了，小姨依旧矮胖，但身体虚弱，这几年身体不好，查出来各种病，高血压、冠心病，健忘，刚做过一次心脏“搭桥”，现在身体“娇贵”的很。 姨夫早就没有当年两寸照片上的虎气，头发稀疏，满脸的皱纹，也变成了一个言语木讷的人。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姨，走路，要搀着她的手，不断提醒她小心脚底。吃饭之前，姨夫把各种药倒在手心里，一粒粒数好，把开水凉到可口，提醒小姨吃下。
小姨的饮食也很注意。定量、多餐，姨夫说，早餐就是清粥小菜，或者稀饭，忌油腻、多荤，连平时家常的鸡蛋也不能多吃，按照医生的要求，保持着饮食营养的的均衡。
清粥稀饭。这句话，不仅是两个人的生活状态，甚至可以包括这两个人一生的爱情。我还记得小姨从衣兜里拿出姨夫那张两寸黑白小照的情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那是他们的初相识。
作为上一辈人，我一直以为爱情不是他们生活的主题。经过媒妁之约的婚姻，可能也有面对面相亲的经历，彼此互看一眼，说不上惊鸿一瞥，或者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之类的感受，往往，能看得上眼，这门亲事基本就确定了。一辈子，几十年的厮守，他们没有过爱的轰轰烈烈，但我见证了他俩的好，像眼前，姨父对小姨小心翼翼的呵护，像一碗清粥稀饭，捧在手上，暖在心上。
美好的爱情生活，应该是这样的，看上去波澜不惊，两个人倘若彼此接受，然后慢慢走到对方的心里。像清粥稀饭，掬一瓢清澈的水，淘净了米，慢火里煨着。
无论从历史经验还是现实生活里，我们喜欢接受的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爱情来时，像一场烈焰，相爱的两个人义无反顾，终身一跃，哪怕是飞蛾投火，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或花前月下，此情绵绵，或山盟海誓，天崩地裂，唯恐惊动不了法海和尚，重来一场水漫金山。
谁说爱情不是一粥一饭呢，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从来就没有我小姨这般平淡安闲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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